且不说这诗里面一语双关的讽刺,其实更多的是这群自命高人一等,饱学才识的人上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特别是刚才那个还得意洋洋的叫嚣着叫人家赔衣服的士子,脸上真是火辣辣的,没脸见人了。
“眼拙了啊,原来是个大才啊,我就说嘛,赏花会嘛,怎么可能来个不通文墨的穷酸…”
“咦…怎么感觉那人有点眼熟…”
……
也不知道是谁先一步反应过来,开始快步追出去,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全都开始往赵家老宅的大门口跑。
殊不知,一直坐在泥坑里的梅羽,在这一刻,突兀的窜了起来,她一把将那张顾文生写满了字的纸抢过来,死死的抱在怀里,豁然,她裂声嘶吼,泪水滚滚而下,哭得泣不成声。
是的,这个当初被周尚真打碎了好几颗后槽牙都不曾哭过的姑娘,这个一心想着成为富太太,自己筹办的赏花会,却被人无情的拖拽到泥坑里也不曾掉过一滴泪的姑娘,在这一刻,哭得撕心裂肺。
梅羽啊,这是特么的谁起的名字,轻如羽毛,梅如野花闲草!
是的,梅羽哭得撕心裂肺!就连已经迈步走出了赵家老宅的顾文生,都感觉好似平地起惊雷,海啸遇暗礁。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自己居住过的地方,好像,这里真的与自己五行相克,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好的过往,只有一个被赵月荷无情撞倒的深刻记忆,这一次,就更说不上好!
他继续往前走,春日里的杨柳在微风中摇曳,空气里除了带着百花的芬芳,还有几分泥土的气息,正午的太阳拉不长影子,他正了正精神,好吧,没找到曹青山这个小徒弟,那就去找找书行投稿,这是两件事儿,并不冲突。
杵着竹仗,他开始缓缓的向着灵州城而去,那个裤腿挽过膝盖的封长修还是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不让他显得太过孤单。
春风吹来,将他那皱巴巴的长袍紧紧的贴在身上,他的背影,除了瘦,还是瘦!
追出来的人群远远的看着顾文生的背影,有人敲着脑袋说道:“总感觉这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啊,太瘦了…”
何于中站在群人中间,同样是遥遥望着顾文生远去,他回头看一眼身旁一位说话的儒生:“怎么?有印象,以前见过?”
“啪…”
这时候,驻足遥望顾文生背影的人群里有人大力拍了一下脑门:“他啊,他啊,原来是他啊,我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在聚仙阁说三国演义的那个说书先生吗?”
“说三国演义的那个?”
“能写出三国演义的那个?”
“难怪了,能写出三国演义的大才,能作出这样的词一点不奇怪…”
“瞧我这记性,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我可听过他说书,诗词文章,张口就来的,此人才学了得…”
……
现在来说这些,能有什么卵用?
只有一个结论,原来:“他就是那个说书先生啊!”
相比起别人口中的那个说书先生,其实何于中还知道,说书先生的名字其实叫做顾文生。
何家其实一百多年前只是一个乡野地主而已,能够在短短的一百多年间挤身成为灵州城的十大世家之一,其实并不是何家在这一百多年里出了多少的朝廷重臣,而是一百多年前的何家先祖在一个寒门学子落魄的时候出手支持。
后来,那个寒门学子成为了朝廷重臣,何家因此而水涨船高,以至于后来的何家,断断续续的支持了很多寒门学子,从而让何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就好比下注,买定离手,买中了潜力股,会得到数不清的回报,现在何家,依旧延续着支持有潜力的寒门学子科举为官的良好家风。
何于中作为何家这一代的嫡长子,自然有责任和义务将这一家风发扬广大,因此,之前他有礼有节的说愿意结交那个聚仙阁的说书先生也是发自肺腑。
却不料啊,那个说书先生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因为讨好这群纨绔权贵,活生生的错过了这个机缘。
一直到顾文生那瘦弱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何于中依旧站在赵家老宅前面的那条官道上一动不动。
他暗暗的握紧了拳头,硬是没弄明白,怎么好好的就弄成了这样,满满的怅然若失,他身后的小厮上前说道:“大少爷,人已经走得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