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县的县太爷姓柳,名柳兴学,在潞县做知县已经有二十三个年头。膝下有一女唤作柳安筠,十六年前嫁给柳知县的学生白承载,这柳安筠便是如今的白四太太。
听四太太说起自己的母亲,白芷此刻黯然无神的眼看向她,慢慢变亮大有探究之意。
四太太便跟她说:“我与你四叔幼时便认识,你四叔是我父亲的学生。那时候我也经常来白家做客,见过你父亲两次。”
“其实你一点也不像你父亲,你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处处与人为善,你父亲却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跟萍姐儿似的在兄弟里并不算出挑。”
“偏你四叔就跟你爹关系最好。我那时还常问你四叔,若我与你父亲同时有事找他,他先去哪一边。你四叔那个傻瓜啊没有现在一点儿机灵劲儿,想了好几日才与我说抱歉,说他二哥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你父亲走后,甚少与与家中往来。每次你四叔收到你父亲的家书,都要开心好一阵子。有一日你四叔与我说你父亲要成亲了,对方是一位军医的掌上明珠。但是后来却听说那军医身子不大好,你父亲便没回来,只寄回了与你母亲的婚书。”
“你的名字是你父亲跟家里求得,原本你的名字该是白济琼,意为美玉,还是我父亲帮忙起的。可你父亲说答应过你母亲,他们生下的第一个孩儿若是男孩便叫白芨,若是女孩便叫白芷,以后长大了也学医,继承那一脉医药传承。”
四太太说完已经把白芷的头发梳好,带上最后一朵绒花。她扳过白芷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对她说:“白芷啊,你的名字跟姐妹们不一样,不是因为家族不承认你,因为那是你父母对你的爱。”
说完又让甜糕把济暖抱给她,又说:“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便是你四妹妹的名字,也是她生母的一片期冀。”
四太太料想的不错,父母和与众姐妹不同的名字一直是扎在白芷心上透明的一根针,平时不可以去看它便看不到。一旦看到了便是漫天的疼痛。
她在自己心里能看见年幼时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自己,她不是圣母会生气也会难过,可她心里的自卑没有人懂,她努力去迎合所有人的喜好,做所有人眼里最合格的闺秀,慢慢的已成了习惯。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处变不惊了,然而今天济慈的话将她打回了原形。若不是四太太的这一番话,谁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是擦干眼泪像翻书页一样翻过去还像以前一样,还是自怨自艾变成另一个人。她的心里翻江倒海,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擦也擦不干。
这天晚上,白芷早早便睡了,哭的太累了。
苏北望回来了,白家的男人们成年之后都在到处的走商谈生意,可以说归期未定。苏北望是为了白芷回来的,大太太本是想事情瞒下的,但是宅子里有苏北望的眼线她也没有办法。
白芷到底还是和其他的姑娘不同的,即使没有爹娘,她想要的东西即使再难也会有人帮她寻来,她的丫头可以领双份工钱,除开统一发的,还有苏北望给的。一切都因为,她父母收养了个好儿子,而这个便宜哥哥对妹妹宠到了天上,即使她对他爱理不理。
苏北望先去找了琥珀,问清了白日里发生的事,而后不发一言去见了孟文柏,直言:“孟兄,若我们这一支分出去,你今年可能迎我妹妹入你孟家门?”
孟文柏的反应却比他预想中还要激动几分:“不可!不能分家。”
苏北望垂眸,脸色开始变得阴沉:“孟兄是舍不得白家这摇钱树?”
孟文柏连忙解释:“舅兄误会我了,只是若舅兄今日想带阿芷脱离白家,老太太还在世分家是为不孝,与阿芷名声有碍。传到我母亲那里,可能会有所微词。”
“那,我知道了。”苏北望走了。本以为会有一场狂风骤雨,最后却像微风飘过一样几乎没有兴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