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看着。”小恶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他打了一个响指。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了带着电离子的雪花，片刻之后又恢复原样。

此时此刻，卢恩与小恶魔背靠背地坐在一起。卢恩对着一台老电视机，小恶魔则是整理着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书籍。他们坐在一个黑暗的隔间里，周围尽是厚厚的灰尘。卢恩无奈了，心想这小王八羔子和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电视里，一名紫黑色袍子的神官从中人群中挤出，他拿着淡黄色的人皮书，厚重得像一块砖。

“这神圣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暮光之锤的信徒们，欢呼吧！”神官伸出了双手，好像在拥抱这什么。

“暮光之锤，暮光之锤，暮光之锤！”

黑色的甲士低下了头颅。棕色袍子的信徒转过身去。

浅色袍子的信徒往前走了几步，她们一起脱下了衣着，露出了完美的酮体。所有的女子脸上带着青铜的假面，身上都刻着扭曲如蛇的文字，随着不知名的舞曲，她们扭动着身躯，做出一个个夸张的动作，好像没有骨头的爬行类。又分为两列，各自都在献祭的柱子边挑起了祭祀的舞蹈。

“经过了千年的蛰伏，我们终于腐化了联盟的高层。现在，我们将安度因·乌瑞恩的后裔和奥瑞莉亚·风行者的后裔一起作为祭品献上，来迎接上古之神的回归！”

“祭祀开始！”神官发出了开幕的宣言，他诵读着人皮书上的经文，声音宽宏壮大。

棕色袍子的信徒跑到了柴火上，他们各自拿出了红色的卡片，在自己周围燃起了夺目的火焰。与之并行的还有跳着热舞的女子，他们抱在一起，就好像为了爱情共赴黄泉的年轻人，无所畏惧。神情庄严且肃穆，又毫无恐惧之色，带着祭祀的悲壮。

“混蛋，要自杀我帮你们找FFF团呀，我认识一个副营长，他的游戏ID叫做‘FFF团二营长张大彪’。”卢恩在电视外又气又郁闷，“活祭是犯法的！”

“你觉得他们杀人如麻还会害怕法律？”小恶魔在一边吐槽。

在卢恩的视线里，男孩的目光漂移，向那一名哭丧的女孩发出了劝说。

“海瑟不要怕，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就我们了。到那个时候，这些邪教一个都跑不掉！”

“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女孩没有听到，她哭喊着，“妈妈，爸爸，快来救我。海瑟再也不敢贪玩了……”

“海瑟，不怕，我们是贵族！国王会来救我们的……”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这些话说呼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时间到了！”昂首的神官面目可憎，他念完了不知名的经文，大手一挥说，“先将那个女孩献祭。”

“是！”甲士拿起了手中的刀剑，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在女孩的周围站好，同时挥出了手中的利器。长矛，巨斧，刀剑，所有的武器都跃跃欲试，刺入那娇小的身躯。

“不要……”男孩的神情扭曲了，他的声音响彻洞窟，“先献祭我，不要伤害她！”

“不可以，你们怎么可以杀死一个小孩子！”卢恩也大喊起来，但是没有用。他忘了这是在看舞台剧，他只是一个局外的路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要！！！”男孩哭喊着，眼前的少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那些武器好像抽走了她全部的生命。她的肌肤不再光滑，手与脚干枯的就像树枝，眼角挤出一丝泪花，却又被渴望生命的干瘪皮肤所吸收。

“海瑟……”卢恩与男孩同时哭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是面带梨花，说话也是颤抖的，却挤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刹那间，金黄色的光芒从干瘪的躯体之中激射而出。在女孩娇弱的身体前，出现了一组金色的编号——NO.17。

“啊，太完美了，太完美了。是上古传说的编号，是那一位亡灵女王的编号。她在相同血脉的后裔身上苏醒了！”神官手舞足蹈地下命令，“快，把它拿给我，它是属于我的，它是属于我的！”

“放开她，放开你们的脏手……”

神官诧异地回头，他发现男孩的眼中爆发出惨烈的血色，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口，血色的丝线从眼眸延伸到全身上下每一处，男孩感觉到了巨大的力量，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在贪婪地呼吸，好像在迎接什么东西的回归。

“杀了你……”

“杀谁？我没有听清楚。”神官居然在男孩面前跳起了舞蹈，与之前被献祭的信徒无二。他明目张胆地踩上了献祭的骸骨，周围的信徒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真的是被洗脑了，不光如此，还被洗脑洗傻了！

“杀了你……”

“杀谁？杀他，还是他呢？还是地上的这些烧焦的尸骨呢？”神官不断指着黑甲的士兵，他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恶狠狠地说，“总不能是杀我吧？我可是要继承传说的男人，我可是未来的……”神官的表情愈发扭曲，“神！！”

“你算什么神？”男孩的眼眸惨烈如金，就像一个熔炉。

“神是慈爱的，公益的，怜悯的。他会分辨世间一切的善恶，当他归来之时，索多玛将迎来终焉的谢幕！”

“是吗？这确实是古老的预言。那请问安度因·乌瑞恩的后裔，神在哪里呢？我杀死了这个十岁的孩子，为什么没有收到惩罚？”神官张狂地笑了，“神是不存在的。这世界一切的善恶，将由我来支配！”

卢恩很清楚有什么东西觉醒了，在祭台的背后，四只深渊一般的眼睛睁开了，倒竖的瞳孔，惨烈如虹。他摸着自己的左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裂了，就要从自己身体里钻出来。

“不！！”男孩左眼染血，右眼如金。全身的血色收缩在一起，凝聚出了一个通红的数字——NO.47！

“我无法支配这世间的善恶，但是，你们的命运由我来决定！”男孩嘴快速地动起来，唱诵着不知名的歌谣。不知何时，洞窟顶端的钟乳石消散了，金黄色的沙砾从天而降，在场所有人的眼中都被金色的沙砾遮挡住了。倒置的圣杯出现在所有人的眼眸中，他们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我可是神，我可是神！！”神官大声地咆哮，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正在不断干瘪，就像之前的那个女孩一般，化为青松枯木。几秒钟内，他的眼眸不在带有一丝神采，只留下了一堆腐朽的白骨。

“什么神呀，你只是一个亵渎者……”男孩手上的绳索也化为飞灰，他踉跄地走向另一边的祭坛。

在这个洞窟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生命。

“海瑟，海瑟……”男孩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看着垂暮的身躯，一遍遍地抚摸那被刀剑刺伤的伤口，但没有用。她真的死了，就因为自己晚了几秒钟。只是晚了几秒钟，她就死了，凋零地比昙花还快，只有朝夕的生命。

电视机上的画面化为一阵雪花，发出沙哑的电离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卢恩质问自己，此时他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因为这是真实的记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一心同体的。”小恶魔低下了脑袋，“所有的上古传说寄宿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就是相连的。你能够感知到我的悲伤，我能也够知晓你的落寞。曾经的我一直试图隐藏这段记忆，可他还是回来了……”

“好了，看也看够了吧，你该回去了……”小恶魔抬起头说，“今天晚上会有大事情发生。”

“大事情？什么大事情？”卢恩一愣。

“无面者……回来了……”小恶魔幽幽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眼里有金色的流光，流淌着千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