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加蒂奥平静地说。塞洛看他的眼神就象看一个来自外星的怪物。

“这是真的。”加蒂奥叹了口气。

加蒂奥在训练场见到了塞洛的锋线搭档萨姆格兰蒂，这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棕发男子，身高181CM体重75千克，上赛季是奥古斯特的替补。在莱克眼里他还不够高大不够强壮，但是奥托卡认为格兰蒂有速度有技术，决定不再另外去寻找中锋，而用格兰蒂与塞洛在锋线形成双快组合。

与当年的球队相比，如今国际队的主力阵容已经变换了一大半的面孔，为了让加蒂奥尽快适应这里的队友与战术，奥托卡连续安排了几场训练赛。而比赛的效果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惊讶，加蒂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地融入了球队体系，与德莱诺相比，加蒂奥显示出了惊人的阅读比赛的能力，他的速度要快得多，传球又准确又隐蔽，带球漂亮得无可挑剔。奥托卡和拉德尔完全打消了所有顾虑，显然种种不顺的遭遇并没有影响到加蒂奥的竞技状态。这一点，就连加蒂奥自己也感到吃惊，他在天雷队的时候，从来没有在训练中发挥得如此自如。

两位教练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让加蒂奥和球队的俄罗斯国脚阿列克谢拉茨一起来坐镇中场，虽然训练赛与正式比赛完全是两回事，但两位教练坚信加蒂奥一定能胜任。

中路由十号加蒂奥与六号拉茨扼守，两人分工又略有不同，拉茨主要负责抢断，加蒂奥主要负责组织进攻，有时右路的八号托马斯哈格德或者十五号布鲁查德也会移至中路参与拦截。左翼则基本上交给七号帕特里克。

在后防线上，与老队长沃特斯搭档的是雅克西莱拉，二十一岁的西莱拉身高186CM体重82千克，是国际队青训营的又一成果。左边卫则是二十五岁的三号沃尔特萨格尔。右边卫是二号桑迪阿弗莱，二十一岁的尼日利亚小伙子，高大强壮，皮肤黑得象一块碳。热衷于助攻前插，但是经常会跑到前面而忘记了回到自己的防守区域。守门员则是与加蒂奥同年的格拉契尼。已经三十四岁的阿科纳尔成了球队的第二门将。

这个阵容之中有七人是出自国际队自己的青训营。

拉茨二十五岁，身高180CM体重75千克，体力充沛技术全面，是一位金发美男子。一开始他对加蒂奥抱着怀疑的态度，然而在第一场训练赛之后他就改变了看法。

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说道：“毫无疑问加蒂奥将是这支球队的攻防核心，他的才华令人惊叹，我真奇怪他怎么直到现在还没有被全世界所认识！”

“你这是在恭维新队友吗？”弗洛伦丝桑切斯问道。

“这完全是事实，我曾在欧洲锦标赛上与这个世界最优秀的球员踢过比赛，加蒂奥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相比都毫不逊色。”拉茨郑重其事地说道。

弗洛伦丝微微皱眉，她对拉茨的话完全不信，很明显他是在恭维自己的队友。

并不是每个人都对加蒂奥的到来表示欢迎，八号哈格德就明显地表示出自己的敌意。

托马斯哈格德，身高175CM体重72公斤，比加蒂奥小两个月。他是加蒂奥在青训营时的队友，但是直到加蒂奥转会天雷队，他才从预备队进入一线队。哈格德的特点是盘带出色，技术细腻。当年在青训营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说得过去，哈格德本以为奥托卡成为球队主教练后自己会成为主力，结果加蒂奥回来了，中场位置的竞争依然和以前一样激烈。奥托卡教练的倾向很明显：加蒂奥将是绝对主力，球队的核心。这让哈格德很不开心。

媒体对各队在新赛季中的前景进行了预测，决心队的阵容与上赛季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大家一致公认：完美的夺冠队伍。当然，天雷队和风暴队也会是他们卫冕道路上的强劲敌人。至于国际队，《体育时报》的观点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的优势是：年轻人很多；他们的问题是：年轻人太多。”大家都认为国际队本赛季要想保住前四的名次很困难。俱乐部主席马拉斯和副主席科斯米奇给这支青年军定下的目标是：不要掉出联赛前六名。

九月六日，查尼亚甲级联赛开赛了。国际队的首轮比赛是在蓝宝石主场对阵克洛恩天雷队。加蒂奥觉得命运真会开玩笑。

克罗地亚球星梅萨诺维奇在夏季转会去了英格兰的曼联队，现在天雷队的中场核心是身高188的荷兰球星克罗坎普，为了从拜仁慕尼黑买入这位二十四岁的明星桑德森花了一大笔钱，他的到来引起了克洛恩全城的轰动。天雷队为克罗坎普开出了创纪录的年薪：税后一千四百万里弗，约七百万欧元的查尼亚联赛最高工资。

他们的锋线是由上赛季的罗马尼亚甲级联赛最佳射手帕斯特卡和曾经的查尼亚联赛最佳射手、乌拉圭人奥特罗组成的异国搭档，被认为具备了与决心队锋线相媲美的攻击力。

首发出场的加蒂奥仰头环视蓝宝石体育场，这里的一切他是那样的熟悉，当他小的时候，爷爷带着他坐在看台上，后来他进了国际少年队，在这里做过球童。再后来，他在这片赛场上成为卡雷达的宠儿。再后来，他离开了这里，出走克洛恩。再后来，他重新回到这里，穿上了这件蓝底白袖的球衫。

一切就象一场梦，是那样地不真实。

比赛进行得有些沉闷，阿默斯特在客场遣出了全部主力试图一举拿下对手：锋线上的帕斯特卡和奥特罗，在他俩身后是荷兰人克罗坎普、巴西人马卡奥，以及两名国脚赫斯特与马洛里，在后卫线上纳尔雷多依然是防守核心，而守门员也依旧是老国门格莱特利。球评家们都说，这是一个完全能与决心队媲美的豪华阵容。而国际队与上赛季相比，首发阵容换了五个人。

双方的前锋都很活跃，但是双方的防守也都很严密，比赛陷入了僵局，显得有些沉闷。身穿天雷队十号球衣的克罗坎普看起来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球队。而加蒂奥，他的每次触球都会引起客队看台上的一片嘘声。但他始终表情沉静，不为所动。

直到下半场第五十分钟，天雷队一直在右路活动的巴西前卫十四号马卡奥成功突破国际队帕特里克与萨格尔的防守边路传中。九号帕斯特卡力量不大的射门打在沃特斯身上改变方向，已经移动位置的格拉契尼扑救不急，眼看球撞网窝，一直端坐的天雷队主教练阿默斯特从教练替补席上跳了起来，双拳连击兴奋不已。

解说员甘特有些不以为然：“马卡奥一直很活跃，但这个进球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随队前来卡雷达观战助威的客队球迷开心地挥舞起天雷队队旗，双手托胸站着的奥托卡有些烦躁地抚了把脸，助理教练拉德尔倒是稳如泰山地继续坐在教练替补席上。电视台的镜头这时对准了看台上奥托卡的第二任妻子，比他小十岁的西尔维娅，她搂着三岁的儿子，显得紧张不安。毕竟从资历上来说，奥托卡算是甲级队主教练中的菜鸟。

国际队并没有因为失球而加快比赛的节奏，他们依旧不紧不慢地在中场倒脚传递。寻找着破门机会。直到第八十五分钟，观众们都已经开始失望地退席，七号帕特里克接到拉茨的中路分球，将球传入禁区。天雷队四号皮尔斯将球顶出来，插上前场的国际队队长沃特斯截下球，左脚再次将球塞入对方禁区。

从对方禁区右前沿快速起动的塞洛甩下了天雷队后卫，球到人到，对方球门前十米处右脚一捅，格莱特利封堵不及，一比一！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片已经等待许久的欢呼声。奥托卡长松了一口气。

解说员大声吼道：“漂亮！塞洛，塞洛！国际队的闪电侠！一场沉闷的比赛里唯一的亮点！塞洛，塞洛！是的，我真是喜欢他。”

塞洛飞奔至场边接受球迷们的欢呼，然后他看见加蒂奥脸上露出微笑，那眼神在说，进得很漂亮，恭喜你。于是他挤开前来祝贺的队友，走过去与加蒂奥拥抱在一起。

卡佩尔评论道：“老队长弥补了自己的过失，这个传球相当及时精确，安迪的射门让格莱特利毫无办法。他的速度是无与伦比的优势。”

这场比赛塞洛和沃特斯都得到了八分，加蒂奥打满了九十分钟，得到的评分是六分。“及格，防守稳健，但是没有传出太多的威胁球。”

逼和强大的天雷队对国际队的这批年轻球员来说是巨大的鼓舞，他们迅速建立起了自信心，但是在第二轮客场对帕卡德巡逻兵队的比赛中，他们却遭到了打击。在塞洛首先进球一比零领先之后，他们最终被主队翻盘，以一比二告负。

尽管球队获胜，巡逻兵队主教练纳尔迪仍然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赛后他对记者谈到塞洛进球时本队后卫的表现：“笨拙无比，就象业余队的水平，令人沮丧。”

赛后奥托卡安慰他的队员们：“联赛很漫长，这才刚刚开始，我们只是输掉了一场不该输的比赛。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比他们踢得更好，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我们会赢球的。”

第三轮，国际队主场二比零轻松击败了阿基姆雄狮队，安迪塞洛三战打进三球，显示出了极好的竞技状态和出色的个人技术。第四轮，国际队客场与阿德兰斯竞技队激战成二比二平。竞技队一开场就以狂暴的攻势打得国际队有些发懵。第二十分钟，国脚塔特姆禁区线上的怒射首先破门，六分钟后，捷克外援哈帕尔左路劲射将比分改为二比零。主场的球迷顿时沸腾起来。

回过神来的国际队很快还以颜色，九分钟后，十一号格兰蒂在禁区内争抢下第一落点，塞洛机敏地赶上右脚抽射，扳回一球。

上半场即将结束时，二号阿弗莱从边路将球横传至禁区前右侧，十号加蒂奥接球立即转身一记灵巧刁钻的推射，球撞立柱反弹入网，门将鞭长莫及，扳平了！客队看台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这是加蒂奥重返国际队后的第一个进球！他刚刚举起双臂，安迪塞洛就从身后扑了上来：“太棒了科米，祝贺你！”

加蒂奥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他想。

第五轮，他们再次在客场输球。

这支主要由年轻球员组成的球队就这样在联赛中起起落落，好一场坏一场，发挥得很不稳定。

第九轮，国际队客场挑战上届冠军波利斯决心队，在场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加蒂奥第六十六分钟禁区内乱战中觅得机会转身左脚射门，打进全场比赛唯一进球。决心队遭遇主场首败，爆出一个小冷门。

第十一轮，国际队客场对阵另一支强队，目前积分暂列第一的水晶城风暴队，第二十三分钟，加蒂奥精准地传球入禁区，九号塞洛抢在主队后卫之前快马赶上轻轻一脚捅射，守门员布奇猝不及防，眼看着皮球入网。一比零。

主队整整落后了六十分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打开被动局面，直到第八十三分钟，替补上场的九号巴尔弗奋力将快出底线的球挑入了国际队球门，风暴队球迷们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赛后风暴队主教练比勒尔也坦率承认：“能够扳平比分是我们的运气。”

这是第一循环里国际队发挥得最好的两场比赛。

状态火烫的塞洛在国家队的比赛中也表现得十分出色。在激烈的法国世界杯欧洲区预选赛中，正是凭借着塞洛的两个客场进球，查尼亚队终于超越爱尔兰队，惊险地以小组第一顺利晋级决赛圈。而两支传统强队捷克和葡萄牙却在各自小组中不幸地被淘汰。捷克队最后一场预选赛结束之后，效力于波利斯决心队的超级前锋迪维斯眼见出线无望，不禁伤心地失声痛哭。那场面让屏幕前的无数观众黯然神伤。

查尼亚的媒体感叹道：“安迪塞洛是国家队这座秋天的森林里唯一的一片绿叶。”这使得莱维不得不向记者解释预选赛令人心惊肉跳的过程和自己不断变阵令队员无所适从的原因：“我从没把预选赛看成是很大的困难。我们的球员都很年轻，没有多少国际比赛经验，这样的经历能让他们学会很多东西。”

“你在预选赛中前后使用了三十多名球员，你不觉得自己对球员的选择过于随意吗？”

莱维整整领带：“我必须为明年夏天的比赛找到真正合适的球员。”

“你曾经说过前任主教练弗林特先生只会使用同一批队员，哪怕他们都已经变成了老爷爷。你怎么解释你再次将克拉克茨召入国家队？”

“我召托尼入队仅仅是因为他在联赛中显示出了优异的状态，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包括我们的对手。”

“那么你现在真正确定了国家队的主力队员了吗？”

“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他说完便匆匆逃离。

十二月二十一日，甲级联赛第一循环的十五轮比赛全部结束。水晶城风暴队在名将克拉克茨的率领下以九胜四平二负积三十一分的成绩成为半程冠军，波利斯决心队和克洛恩天雷队分别排在第二、三位。而卡雷达国际队则以七胜四平四负积二十五分的成绩排在第五位。至于重返国际队的加蒂奥，媒体的评价是：尚可。

但他已经失去了当年足球金童的光环。

平安夜，加蒂奥谢绝了塞洛和他父母一起吃晚餐的邀请，在迷蒙的细雨中独自驾车来到了卡雷达大学文学院。

学校在夜幕下显得分外宁静。当年独自呆坐的那座小山丘还在，加蒂奥几步攀了上去，在料峭的寒风中，城市依旧灯火辉煌。偶尔可以看见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撒开万点繁星，在黑绒布般的夜空里流光溢彩。

燃放礼花的活动很快结束了，喧闹一时的夜空重又变回寂寞清冷。

加蒂奥走下小丘，驱车在城中漫无目的地穿行，街道两旁所见皆是欢声笑语的人群，依偎嘻闹的情侣，他将车在路边停下，闭上了眼睛。

寂寞在心里疯狂地滋长。

他也曾经和一个小女孩在夜里漫步街头，听她说着各式各样的胡言乱语。在那个美丽繁华然而却让人无比失意的首都，两个孤独的人下意识地彼此靠近，彼此取暖。他们在同一间书房里各自看书，然后在她的提议下出来闲逛，或是在大学里散步，或是在街上乱走，数着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的脚步。她会讥讽那些在夜色里忘情拥吻的恋人：“情侣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怕热最不怕冷，也最不怕黑的动物。”他们也常常一人手捧一听果汁，坐在广场上、花圃前或是街道旁，在晴朗或是下雨的夜里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座城市。

然后在他的催促下，各自回家。

她从来不肯让他送她回家。每当他提出回去的建议，她就会笑着向他摆摆手，一个人消失在夜色里，即使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散步，她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反光镜里那个单薄娇小的身影，那样的孤弱无助，她现在是一个人面对着艰难的生活了。

回到国际队的生活是快乐而充实的，然而寂寞，浓浓的寂寞将人重重围住，无法解脱。每个人都有倾诉与倾听的渴望，可是有些东西只能对特定的人打开心扉，也许相遇是偶然，而孤独才是人生永恒的朋友。

有人在敲车窗，打断了他的回忆。

加蒂奥按下玻璃，车外显出一个警察的脸，他瞅了加蒂奥一会儿，客气地说道：“这里不能停车，加蒂奥先生。”

“好的，我这就开走。”

他把车开到一家音像店前，走进去在一排排架子前流连，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加蒂奥将那张专辑拿在手里，封面那个金发女孩有几分眼熟，他想了起来，这是丽拉斯利姆，卡雷达音乐和艺术学院的学生，他曾经与她在一场比赛之后一起漫步，送她回学校。那是一个难忘的，美好的夜晚。

岁月流转，往事迷离如烟，令人惘然。

女孩的笑容还象当年一样羞涩腼腆，封面文案介绍说，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小提琴家是卡雷达爱乐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本专辑是她的第一张个人碟，由西贝柳斯《D小调协奏曲》和巴托克《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组成。

加蒂奥微微挑眉，巴托克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既狂野又优雅，年轻的丽拉会有怎样的演绎？

“她的技巧还显得有些单薄，谈不上经典，但还能听就是了。”音像店经理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

加蒂奥笑了笑，买下了这张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