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昀喘息声不停,元谋凉靠在驿站废墟边捂着胸口运气疗伤。
两人跟前的地上,那支携着十二迭次增幅,直至最大威势的箭力竭而落。
跟着它一起落到地上的是一张玄符。
“老子就这一张,臭小子,以后欠我一条命知道不?”元谋凉歪着脑袋斜眼看向墨昀。
“诺了。先逃过这节再说。”墨昀浑身发软,几次撑着碎石尝试站起都没成功。
箭雨已经停下,对面的兵勇们下马提刀,正在废墟中寻找未死之人。
时不时有江湖客暴起发难,垂死挣扎,都死在结阵而战的兵勇刀下。
领头人高坐马上,望着墨昀这边,看着射出的箭落在地上没能射穿那两个人,只觉有些可惜,却没有再行补箭:“玄师的玄符果然有些门道。他们始终不明白在真正的刀枪面前,纸是挡不住任何东西的。”他调转马头朝顾荣元方向而去,留下一句话:“给他们留个全尸。”
“我知道凶兵在哪,留我一命,我知道!”一个惊惶不安的声音在废墟中响起。
领头人止住马,缰绳一转,“说来听听。”
驿站倒塌时落下的碎石压裂了张冥的腿,兵勇们将他生生从废墟里拖出来,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气中。
“凶兵就是他偷的。”张冥勉力抬起手指向墨昀所在处。
“哦。”声音冷淡。
张冥努力摆出笑脸想迎合一下,换来领头人淡淡地一句话:
“杀了。”
“嘿,江湖人觉得凶兵牛气,真一个个没见识。老子纵横沙场无数年,曾经在西野高坡七进七出,何曾用过什么凶兵。对于军队而言,凶兵再强也就是一柄兵器罢了。”元谋凉嗓门不大,中气十足,仿佛受的伤都好了。
“领头人走了。你想咳嗽就咳吧。他们不是来找凶兵的,是为了那边的一个人。”墨昀并不在意眼前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兵勇,担忧的神色已经迁到了小千所在的方向。
“咳咳......”元谋凉惊讶道,“老子赞美军队,这家伙没有一点骄傲之情,来与老子多讲几句?”
“当兵的都跟你一样吵囔囔的?掌柜提起你时,我还觉得你是个人物,怎么废话这么多。”墨昀咬着牙,整个身子朝上奋力一震,总算歪歪斜斜站起来。力气却耗完了,只能喘着气,看着对面的兵勇低声说道:“我不杀人,你们杀了我,我也不杀你们。不过,我可是会反抗的。”
刀光起,身法动。
砰一声,墨昀瘫倒在地上,元谋凉巨大的身子挺在他前面。
元谋凉闪身夺过一把长刀,刀锋凛冽,肃杀万物,几招之后,兵勇已经结队退后,留下两具尸体。
兵勇们几步之后站住,其中一人忽然厉声道:“哪方军勇?擅离营地,该当死罪!”
“嘿,老子四处打江山的时候,这军规还没被【秀策府】定下来,现在倒成了你们这些毛头小子阻碍老子的规矩了。”
“报上名号,兵勇死,遗孀补,同为军勇,还请尊重。”那个兵勇说道。
“林秀书、付金海、桥大茂、赫连波、曾永旭、福林山!老子,元谋凉!”
声落,身起,元谋凉一身武技爆起,似是一头暮日雄狮,残酷萧索。
前面六个名字是元谋凉最后的同袍,之前被对方射杀。
他是带着一万一千七百人的愤怒,带着害死同袍枉死内疚之愤懑,带着纵横疆场十几年未尝一败却连续败给同一个人三次丢尽军人荣誉的不甘。
这股情绪及气势之盛,早已不是对面这些兵勇们所能理解的。
一鼓作气势如虎,血染废墟,这些兵勇结成的阵势在元谋凉这个战场将军眼里真如一张纸,十几息之后,兵勇战力全无。
元谋凉浑身是血,不是兵勇的血,是胸口迸裂的伤口喷涌出的血。
他站在废墟之中,望着四周看到此间战况围拢上来的兵勇们,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方芜原战场上。
那一场战事,死伤无数。
天策军所面对的那个敌人,如神魔降世,兵祖重生,天地所有气势似乎全数归于他的身上,三千战三万。
无人能抗。
“不归杀神。我不服。”元谋凉嘿嘿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得远处的领头人都回头向这里张望了一眼。
“我不服!老子生来就是马革裹尸,懦夫才他妈做【秀策府】的侍矩!”元谋凉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精壮血流如涌的上身,长刀斜地:
“来啊,看看你们这些只知道欺压训民的懦夫们,有没有本事杀死老子!”
“莽。”墨昀咳了一声,看着前面的元谋凉,想起掌柜描述他的履历,苦笑着赞道。
......
领头人摇了摇头,对废墟中忽然冒出这么个热血横飞的家伙生出诧异感。
他不明白冷板刻骨的军勇,要什么热血,你以为是天策军那帮扛着自由大旗四处为民而战的傻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离约定必须撤退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心下盘算着下属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些人——
三奇公、柳褚、闻奉等几个多数带着伤的江湖客还在奋战,面对结阵以逸待劳的兵勇,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