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地域呈狭长形状,东西距离长,南北相对窄小。
共有十四座府城,沿着这条狭长型依次分布,临安城处在偏西南方向。
西部边境突然沦陷,大量难民也不是每一个都跑到了杭安府城前。
部分后来的难民毫无阻碍的通过西部边卡之后,在有心人的指点下,朝着临安城方向走去。
墨昀出了杭安府,急速奔行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感觉到有马蹄追上来的声响,脚力到底不比马蹄,再没有遇到高郑晋这样专程等着送上马匹的有心人。
遇到一群扎堆般凑在一起的难民时,墨昀看了看天色停下了急行的脚步,加入到这支难民队伍。刚进去没多久,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回奔临安城的路上,墨昀并不是没有见过其他难民,都一副凄苦的神色。哪怕是暂时落脚在杭安府城前的难民,也不外乎如是。更何况那些难民无一不是拖家带口,老幼妇孺都在其中,无非是人多人少的不同。
这拨则不然,不仅个个神完气足、气韵悠长,而且无一不是男子,少有几个幼小模样的,仔细瞧去竟然是年岁不知多少的侏儒。说是难民,倒不如说是混进宋国的一群江湖人。粗粗看去,估摸百来号人上下。
墨昀能够加入到这支队伍,也是有人早早瞧见他的脚力,绝非一般训民,以为是落在后面的同道,于是出面邀请他的。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大胡子中年男子有意靠近墨昀:
“小兄弟,面生的很啊,哪地儿的啊?”
墨昀想了想元谋凉的行为举止,故意蹙起眉头,粗着嗓子:“老子不就是迟了点,你们倒好,看见边卡可以自由进出了,就撇下老子。要不是老子机警,有些脚力,早就被你们甩的不知道在哪了!”
大胡子中年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嘿……这个,小兄弟,你迟来了,是不晓得西部边卡忽然通行无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谁他妈能预知呢。我们不也就想先探探路,帮后面的兄弟们踩踩点。一旦行动,决不能让墨昀那家伙跑了不是。”
大胡子眼神紧的很,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墨昀,立即觉察到墨昀神情的变化:“怎么小兄弟不是来干这一票的?”
问着,手势在背后微微往上一指。
墨昀虽然看不到他的小动作,但立即就感觉到整个队伍的气氛为之一变,无数双眼睛朝着他刷过来。
墨昀哈哈一笑:“听闻那个墨昀脚力极好,老子不服,特意赶来一起凑个热闹。到时候他要是一不小心逃了,老子一定把他给逮回来。”
大胡子定定地看了墨昀好一会儿,见他神色越发不耐烦,几乎要勃然大怒的时候,也跟着朗笑道:“小兄弟有志气!这墨昀武技倒是不怎么样,宽阔的地方比较适合他的速度,但是在城里的话,巷弄街道处处都有,这小子铁定是要栽在我们手里了!”
大胡子比墨昀高半头,一巴掌抓在墨昀肩膀上,摇晃着又说道:“到时候还需要小兄弟多多指点怎么限制他的脚力啊!还不知小兄弟名讳,师承何处,我们之间也好有个计较。我是郎府鱼,枞城人。”
墨昀肩膀微微一抖,卸去郎府鱼拍在上面的力道,然后一晃身,稍稍离他远了点:“云钟摩。老子以前是茗城人,现在居无定所。”
郎府鱼一愣,抱拳说道:“对不住了云兄弟,我们也是前些时候刚知道茗城被洗国灭城的事儿,请节哀。江湖人也不好这师承哪地儿,就图个自由自在不是。我痴长你些岁数,以后我就是你大哥,跟我混,逍遥自在,管他什么谁灭谁呢。”
墨昀脸上死活憋不出一个伤痛的情绪,只好抿着嘴尽量让自己有一种要落泪的感觉,反正他觉着自己已经尽力了:“大哥!”
周边许多人在暗暗发笑,在想这个新加入的小弟啥时候会被老大给卖了。
墨昀跟郎府鱼两人边走边交谈,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勾肩搭背起来,好似相识多少年的兄弟一般。
墨昀暗自慨叹自己居然还有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以前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然后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过往的经历也完全没有这等需要。
打小在师门自己就是大师兄,哪怕是老不修,也是经常性被自己和师弟师妹们修理的暴跳如雷。
等到走进了江湖,直到几天前做了‘凶兵’这个额外任务之后,才被迫有了一点点自己去操办的意思。至于之前,借用顾荣元掌柜的一句话,那都是老太婆给的砍柴烧火之类事情给累积起来的绩点。哪需要这等技巧。
“云兄弟……哎,云兄弟……想什么呢?”郎府鱼打断了墨昀的遐思,出声问道,“茗城被洗国军队覆灭,你参加保卫战了没有?听说茗城的城主也趁着这次宋国边境突然开放,带着数千臣民避难来了。”
墨昀收回追忆,脸上还残留着回忆的神情:“大哥,茗城才是老子的家,城主并不能代表茗城。茗城毁了,老子家也就毁了。跟着城主?哪有现在这般快活。”
郎府鱼点了点头,似乎有所感慨:“云兄弟是个洒脱的人。哥哥佩服。”
话题一转,郎府鱼又问了个问题:“云兄弟,是怎么知道凶兵的事情?茗城离宋国可有不短的距离呢,没个十来天路程,是到不了的啊。”
墨昀此刻心里已经有了些底,摆了摆手,故作不高兴:“大哥刚才还赞兄弟是个洒脱之人,老子家虽然是茗城,可不代表老子非得在茗城附近溜达啊。这天下之大,哪哪不能去。大丈夫在世,万里之遥只在脚下,阔野之事皆在眼前。鸡毛蒜皮有什么,行走天下才是大事。”
郎府鱼听的一愣:“想不到云兄弟还是个诗人。这……那什么大丈夫在世……讲的可真好。”
墨昀眨了眨眼睛:“不成,不成器,老子一身都是俗气,哪点诗人那种说话弯弯绕绕的。”
墨昀见到郎府鱼似乎还有继续试探的意味,连忙用臂膀顶了顶他的身子:“不然,大哥觉得在茗城的人,能得到这么个宝贵消息,专程赶来?就是他能赶来,这事儿也得凉透了吧。正是老子行走天下的洒脱,才有这么个机会啊。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郎府鱼连连称是,赞道:“云兄弟放心,大哥在临安城有人,我已经得到消息,这墨昀被抓进了牢狱里面,这回咱们绝对不会让他再逃走了。”
墨昀注意到郎府鱼话语里的那个“再逃走了”,心里登时有了警觉。
他原想跟这群人走一段就找机会溜了,这会儿有了现在就开溜的想法。
郎府鱼几乎是寸步不离墨昀,居然一群人就这么裹挟着墨昀,仗着脚力都不弱,到了临安城下。
迎接他们的,是偌大一个临安城四处闭合的大门,以及都令司在城头搭起的弩机寒光刺目的箭簇。
以及数千散状分布的难民哭天抢地的情景。
在护城河处,血腥味随着尸体的沉浮,露出险恶的真容。
“这西部边卡忽然畅通,看来真是有猫腻啊。”郎府鱼比较机警,一看前面状况不太对劲,立即远离了弩机的射程范围。
“进不去城,我们怎么抓墨昀?可不能让凶兵被袁安门的人得了去。”一个侏儒跟着看了会儿,直接说道。
郎府鱼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墨昀,发现墨昀没有什么表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