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镖局剩余的十多人马已经跨过了南粤边境,距离都督府只剩大半天的路程,自冷傲凡与天山三客那惊世一战之后,随后一连几天相安无事。
冷傲凡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一脸憔悴之色,毫无往日的神采。几日来一直不时的咳嗽,并带出淡淡血丝,即使在苏忆柳悉心照料下未见丝毫起色,苏忆柳芳心大乱,看着他咳在手帕上的血丝心痛极了,可恨整个镖队上下又无人精通医理。
马车依旧不疾不缓行驶在荒凉的古道上,不能快也不敢慢,生怕加重冷傲凡的伤势,苏忆柳恨不得肋生双翅带着他去都督府寻医治疗,连日来担心受怕,她也消瘦了不少。
相比苏忆柳的内心焦急,冷傲凡原本孤傲冷峻的表情露出了难得的悠然神色。他躺在押镖的马车上,手臂枕着后脑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右脚搭在左脚的膝盖,朴实无华的铁剑随意弃在一边,毫无血色的脸一派悠闲自得。
天空中鸟儿叼着虫子飞过树梢,微弱的气流荡起泛黄树叶轻轻摇摆,飞鸟过处,不留痕迹。一朵鲜艳的花儿从枯黄的杂草丛中伫立,显得婀娜多姿,顽强的生命力量致使它并没有向秋风低头。
冷傲凡看了眼娇艳的花儿,花开为谁谢,花落为谁悲?遥想当年,意气风最少年,从十岁起抛下宗派武学,另辟蹊径,醉心剑道,并没有因为父亲的不理解与同门的揶揄而失落,每年宗门竞选嫡系弟子时他都黯然落榜。
年少轻狂,个性坚毅,并没有被失败而打倒,内心阳光,脸色冷峻,外冷内热。
没有经过正统名师指点,所有的道路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成,当同门师兄弟在‘千武殿’钻研那梦寐以求的武学密典时,他迎着阳光在美丽的大海之滨练习粗劣的剑术,刺、点、削、斩、挑、撩……一招一式练得很认真。稚嫩的脸庞迎着海风呐喊,腰挂铁剑,长发飞扬。
寒暑不懈,雷雨不惊,经历了别人难以想象的磨炼,几年后他的武功依旧平淡无奇,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之下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将他那把平凡的铁剑掷入海中,他默默潜入海里捞了出来,眼中泪花闪现,依旧倔强坚强。
天高海阔,鹰飞鱼跃,水流潺潺,在大海中磨炼,在孤独中成长,他终于在神秘的自然界力量中领悟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每天都会在海崖的顶端聆听海浪的声音,感受自然的力量,触摸生命的奇迹,探索缥缈的虚空。
自那时起他的武功开始日渐精进,不过他并没有丝毫的自满,大智若愚,笨鸟先飞。抛弃了先天优越的条件,依然沉寂在自己自创的武学中无法自拔。
十五岁那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宗门嫡系弟子竞选大赛,原本到他上台时所有人对他露出不屑之色,甚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但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他在角逐场中大放异彩,所有参与竞赛弟子在他手中都不过二十个回合,即使是一些出色的嫡系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表现终于引起了宗派长老们的注意,大殿上,所有的老家伙们为了争夺他为入室弟子各个吹胡子瞪眼,他谢绝了所有长老们的好意,表示寻找自己的道路。
父亲冷千秋见他醉心剑道,不远万里,横渡茫茫大海,亲自请来了昆仑派的剑术名家万里雪。
万里雪看着冷傲凡稚嫩坚毅的眼神,悠悠的开口问道:“你为何练剑?”
“因为我喜欢剑。”
“剑在哪里?”
“剑在手中。”
“不再心中?”
“不在。”
“心中无剑,如何练剑?”
“心中有剑,剑主心,手中有剑,才是人主剑!”
万里雪沉思了良久,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我教不了你。”
冷傲凡拜别了万里雪,挺拔的身形转身而去,万里雪看了他坚毅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叹息。
十六岁那年,冷傲凡做了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毅然的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六年,江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千浔岛。在父亲的期望下,横渡了璀璨波澜的大海,闯入了武学博大精深的中原武林。
稚鹰不历经风雨如何能展翅翱翔?开始几年,冷傲凡不断的挑战中原武林的剑客,他不找那些成名已久的剑术名家,只挑那些跟他年龄相仿,但又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后起之秀,每次挑战完都会有全新的收获,从失败中吸取经验,在胜利中累积知识。
曾经无数次从死亡边缘挣扎过,也有被人毫不留情的出卖过。他遇到过江湖中凶名赫赫的血榜狂徒,也遇到过人心两面的道貌岸然侠士伪君子。
险恶复杂的江湖生涯将他原本稚嫩单纯的菱角,打磨的冷静沉稳,圆滑精致,不过内心依然孤傲。
经过了六年的江湖历练,冷傲凡历经了千余场剑道对决,身上伤痕累累,剑术更是日精千里,终于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几乎整个中原武林用剑的年轻高手,甚至包括一些剑术名家,尽数败在他剑下,更有一段时间大部分年轻人纷纷弃剑改学其他兵器,声明震慑武林。
……
幽幽的山谷中,苏忆柳骑着马儿与马车并行,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疲惫的脸色有些苍白,让人心生怜爱。
“冷大哥,过了这个幽谷顺着官道再走五十里就到都督府了。”银铃般声音让冷傲凡从尘封已久的往事苏醒。
“嗯!一路风尘,辛苦你了,苏姑娘。”冷傲凡躺在马车上,手臂枕着后脑勺,侧过头看着马背上苏忆柳那柔美的身躯,正午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秀丽的脸上,愈发明艳动人。
苏忆柳也看了他一眼,眼神交汇,柔情无限,不过很快两人又别过头去,她脸色羞红的低着头,用轻如蚊吟般的声音说道:“冷大哥,我去我爹那给你拿些水。”说出的话连自己的听不清楚,也不管冷傲凡听没听见,一拍马背自顾自的朝前走了。
冷傲凡躺在马车上,脸颊也有些微红,渺万里晴空,看千山暮雪,他又何尝不知晓苏忆柳对他的心思呢?这几日来她温情脉脉的悉心照顾,苏忆柳这秀美的身影也不知何时进入了他孤独的内心。
初入江湖以来,一直行走于山川荒漠,挑战各大使剑名家,极少享受这种家的温情,常年与孤独相伴,与铁剑为伍。
太阳悠悠的向西方斜去,冷傲凡一干人等终于抵达都督府,府城临江而立,北通郁水,水贯长江,郁水以南,流至茫茫的南海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