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们会去哪,乱葬岗没有他们的墓碑,爸爸!”克洛伊第一次嘶吼着“难道真的要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去,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吗!”
身体虚弱多病的母亲抱住了单纯的女孩,其实即使不是修改记忆,这个饱经沧桑的女人还是拥抱克洛伊。
在这个连坟墓都是奢望的存在的年代,克洛伊房间墙壁上的每一条痕都成了她发泄心底无力的唯一途径。
秩序的崩坏导致了人性的扭曲和理智的瓦解。
某一天,克洛伊又看到了载着尸体的独轮车从街边经过,与平时不同的是,他们保存的很完整,不过有一股浓烟发黄透过白布飘散到空中。
克洛伊以为那是人的魂魄,可其实那是被烧焦的烂肉混合着木炭升华而成的气体。
明明随处都可以看到因为无法忍受饥饿和战乱而撒手人间的死者,教廷的注意力却在邪教徒的身上。
克洛伊害怕热闹,童年记忆中的佳节庆典,丰收庆贺,如今却是遥不可及。
而那个时候的热闹,是教廷的士兵入驻之后,强制全体村民观看的“净化意识。”
没有人能够忍受那个过程,看着柱子上的人被上窜的火焰占据全身,肉体溶解溃烂,声音惨烈而嘶哑。
唯一的慰籍,就是火光能够遮挡住焚烧的过程,使得人心有麻木的途径。
没有人想看,可是没有人不能不看,所有人都用石头砸一个人的时候,下一个被绑在那的,就是没有举起石头的人。
黄昏时分,鲜血浸没的大地与天空和残阳融为一体,克洛伊在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地狱。
死尸不会说话,活人的嘴里只有感谢神与上帝的恳求语句。
他们不知道上帝存不存在,只是不这么做,他们就会被人告密,而告密者也只是为了一袋米。
反正天天都有邪教徒会被烧死,认不认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如何呢?他身上的肉又下不了口。
克洛伊的父亲一直都对外宣称自己的女儿有麻风病,并且为她的脸庞绑上绷带。
“美貌就是罪孽,最深的罪孽。”作为男人父亲明白这个道理,即便克洛伊厌恶那种感觉,可她依然没有选择。
黑暗而无边的绝望将每个人踩在了脚下,要想让它松开好让自己喘上哪怕一口气,就只有丢弃人性,丢弃忠诚,丢弃所谓的…..神。
邪教徒真的来了,所有被火焰夺取生命的人中没有他们的同类。
他们不是什么疯癫的狂热群体,也不是什么邪神的崇拜者,只是那童话故事中的狼,在步步的谎言紧逼中降临的狼。
刀枪和火把大行其道的时候,教廷的保卫队不在,神的福音不在。
父亲因为反抗被长矛刺穿,这个只拿过锄头的男人被锄头砸烂了脑袋。
没有钱看病而神志不清的母亲被乱刀砍死,临死前她呆滞的模样像是在问谁才是疯子。
而自己,麻风病,绷带,所有的东西,都无力阻挡洪水猛兽般的欲望,事实上,只要下体有一个洞就可以了,有什么病,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呢?
残暴的欢愉,总将被残暴所终结,龙的怒吼划破天际,比任何的哭喊都要凄凉,比任何的控诉都要有力,可龙炎和教廷口中的圣火又有多少区别呢?
所以她害怕外面,所以她爱惜子民,所以,她畏惧人心。
无法阻止前路,与无法阻止来者,王冠的荆棘刺入她的脑袋,揪住伤痕累累的心,这便是龙母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