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交往的,何况还是这浑水的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人情冷暖全靠平日里的呵护,若无共同语言是很难搭话的。
亲王府外交为此还陷入过一段黑暗时期,那时候郭若罗氏和小桃红有一次户外散心,走的累时曾坐在小茶馆里休息,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惹得两人的眼神幽幽怨怨的望去。
啼哭的婴儿小胳膊小腿胡乱蹬着,哭的通红的脸蛋挂着胡擦擦的鼻涕,妇人用手绢擦去,还未来得及收拾其它,婴儿的裤裆间就渗出水来。
“你这小不点,今天给你换了几回尿布了,不准再尿了,我可没有干的给你换了!”妇女熟练的扯下湿透了的尿布,又将婴儿肉嘟嘟的屁股擦干净,手指轻轻弹了弹小家伙的罪魁祸首以示警告,瞬时间惹得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郭若罗氏转过微红的脸颊将小桃红探望的脑袋也拉了回来,酸溜溜道:“小桃红,你确定我儿从小到大就没像那样病过么?”
小桃红回过神来双肘撑在桌上拖着脸颊苦思冥想了好久,最终无奈的摇摇头,郭若罗氏耷拉下脑袋很是绝望,什么时候自家那孩儿比起同龄又这般的健康了,全京城的的婴儿都病的这般模样,唯独他那病身子反倒是好好的,真是怪哉。
莫不是……莫不是遗传?还有什么DNA!叫什么进化论的东西?!这些词她都是从儿子口中听到过的,十分的拗口,至于为什么偏偏能单独记住这几个拗口难懂的词,那是因为她那宝贝儿子说这些词时还裹了另外一句话:“儿子的智慧是由母亲遗传的!”
郭若罗氏对这话记得真真切切格外清晰,此时想来,莫不是我儿还继承了我这个额娘小时候的模样,既乖巧又懂事,亭亭玉立不哭不闹的优良传统?
我的小时候就是我儿的小时候,我儿的小时候就是我孙儿的小时候,我孙儿的小时候就是我曾孙的小时候,我曾孙的小时候就是我曾曾孙的小时候,我曾曾孙的小时候就是曾曾曾孙的小时候……
掰弯了所有的手指,郭若罗氏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盘算着子子孙孙辈,心下热乎乎的像刚蒸出来的馒头一样发烫,又瞅了瞅还在啼哭不止婴儿,意气风发一扫空晦:“小桃红,咋们走!”
“有我儿在,定会有很多很多的子子孙孙辈,我郭若罗氏的清白总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好让天下人知晓,说不得也只有我郭若罗氏生下的这一脉才是健健康康的,遗传我的秉性聪慧懂事直至万万年!”
“福晋,福晋!我想起来了!”小桃红满是欢喜跟在郭若罗氏屁股后边开心的像朵花:“福晋,您还记得贝勒爷从小一直裹着的那块尿布么?金灿灿的那个!”
郭若罗氏心情愉悦自然想的起来,且他儿子从小也就那一块尿布,还是皇上赏赐给儿子长大后用的却是让她这个当娘亲的自小就用作它处:“那块尿布怎么了?”
一直以来那块尿布在郭若罗氏看来就是块摆设或者是遮羞用的,干干净净如崭新一般,唯一的用处就是沾着历代的皇家之气,如护身符一般贴身保佑他的儿子。
“福晋,你可能不知道,记得有一次我见咱们的小贝勒爷偷偷摸摸的端了盆水进了屋子,您那时不是老叮嘱我让我时时刻刻瞧着贝勒爷,说他人小鬼大机灵的很,得处处留心他的动静。”
小桃红说到此处怀念的神色露在脸上,回过神来又兴奋的压低了嗓音:“您猜我跟上去瞧到了什么?”不等郭若罗氏疑问,她急不可耐的揭晓谜底:“推开门去,贝勒爷显然是吓了一跳,急急给身后藏了件东西。”
小桃红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当时猫抓耗子戏谑的表情:“福晋您是知道的,贝勒爷那时小不点一个,身高还没我腿长,怎能斗得过小桃红我,哪怕他拼死护着,还想用贝勒爷的身份吓退我,可我是谁啊?我小桃红可是福晋您亲自任命的,上打贪官下打坏蛋专治小贝勒爷不服的贴身丫鬟!”
“有您在背后站着,慢说一个,就是十个贝勒爷我也照抢不误。”小桃红张牙舞爪的模仿着当时她辉煌的战绩,抿了抿嘴唇竟显得意犹未尽和回味无穷。
“小桃红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小贝勒爷手上抢过,居然是那块尿布,福晋您不是特地嘱咐过,这块尿布乃是皇上亲赐,沾着皇气,最能克制贝勒爷身上的病魔,一定不能脱下,怎么也得等贝勒爷五六岁了好养活的时候再说。”小桃红一副忠心耿耿狐假虎威的模样,:“所以小桃红自然是要将贝勒爷私自脱下尿布的事情告诉福晋的!”
“可是,可是,实在是看小贝勒爷哭的可怜巴巴伤心难过,又是泪花又是鼻涕,还信誓旦旦保证会痛改前非,小桃红我于心不忍,替小贝勒爷瞒了下来。”小桃红诉说着点点滴滴,又一副懊恼之色:“但从那之后,那块尿布我就再没见过,定是被小贝勒爷偷偷藏了起来!”
“我看呐,是你想抓我儿的小辫子,结果被他给诳了!”郭若罗氏给小桃红的脑袋一个爆栗。
小桃红捂着脑袋远远的躲开脸蛋却是微不可查的一红,当时小贝勒爷一口一个桃红姐姐最漂亮了,桃红姐姐最善良了,桃红姐姐最聪明了,以后最听桃红姐姐的话了,满屋子的甜言蜜语让她晕乎乎的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小贝勒爷不说出去。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被三岁小孩骗了!”小桃红羞愤的不能原谅自己,她捂着脑袋又跑回来缠着郭若罗氏胳膊不依不饶的吵着:“福晋,难道您就不觉得当时的小贝勒爷很可疑么?那块尿布为什么要藏了起来?莫不是……?”
小桃红化悲痛为力量,十分卖力的凭着想象誓死要从贝勒爷那里找回场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是她这些年来逐渐磨炼出来的秉性。
经小桃红这般提醒,郭若罗氏的眼睛贼亮了起来:“莫不是我儿他第一次尿床了?”
“嗯,定是!定是!”小桃红的拼命点着小脑袋,十分的肯定。
本以为要等到孙子辈才能证明清白,没想到瞌睡来了枕头,真是双喜临门,郭若罗氏大喜过望,又显得饶有兴趣,要说她看着别人家孩子又哭又闹也是新鲜过头了,竟有几分隐隐的羡慕,此时看来自家儿子原来也是尿过床的,亏她当初机智,硬是三四岁也让儿子裹着尿布,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隐隐的激动,郭若罗氏豪气的吩咐道:“小桃红,此事就由你来负责,一定要抢在我儿洗掉印记之前将尿布找出来!”
“是!”小桃红兴奋的难以言表,鸡毛当令箭的神色不言而喻。
…………
…………
…………
慢慢的从回忆中缓过神来,郭若罗氏抿嘴一笑,日子过的真是快,这件尿布儿子都快到而立之年了才堪堪找到,如今孙子还没落实,但凭这件衣服上的印子自己就可以在京城妇人面前抬头挺胸。
“瞧瞧这印迹多大呢,到时候定亮瞎她们的眼睛!”郭若罗氏想着要不要在亲王府举办个宴会或者鉴宝大会,邀京城的亲朋好友闺蜜们来看看,证据确凿,我儿是尿过床的!!!
“主子,可是这衣裳给贝勒爷带去会不会羊入虎口啊?”小桃红扯着衣袖的一角有些不情不愿,好容易又拿捏住贝勒爷的把柄,拱手相送实在是让她有些咬牙。
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郭若罗氏的幻想,眉头微皱连烛光都变得恍惚起来,然而很快就又绽放开来:“无妨,此事我自由计较。”
有郭若罗氏的话,小桃红十分的满意和百分百的信任,贝勒爷又怎会斗得过我家主子!两人兴冲冲的留恋的抚摸着衣衫上的痕迹,演绎着红袖添香秉烛夜游的佳境,待伯翁奉命领着几名侍卫跪在大厅之上,郭若罗氏才恋恋不舍的让小桃红仔细的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