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底还是冷了,风钻进门缝,吹得书房的书页翻动,哗啦啦直响。
“决定要去了?”季檀问。
安玲珑坐在书房的长椅上,脸色非常平静自然,手里摆弄着英王府的兵符。她把兵符的璎珞拆下来,再安上去,再拆下来,反反复复:“注定是我的事,怎么推脱的掉?”
“你若是不愿做,谁也不能强迫你。”
“路是我自己选的,什么苦楚我都得忍下去。”
季檀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找了个小椅子坐下,沉默片刻之后,开始为安玲珑找借口:“如眉的解药毫无头绪,你现在身体情况不明,不适合长途奔波,能领兵的大有人在,何必亲为?”
安玲珑平静地答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突厥大军直入京师,就算如眉没有发作,我也活不了了。”
“北境尚未传出任何有关突厥军队调动的消息,你现在请旨,小皇帝和朝臣不一定相信这件事。”
这句话其实季檀没有说完,有些事不能说破,而安玲珑明白季檀的意思。
陛下和朝臣们因为没有看到战报,所以并不相信消息的准确性,此时请求调集军队,反而会让人认为军权在握的英王殿下有意在军队上做文章,有可能对京师不利无正当理由而动用军队是武将大忌,更何况小皇帝已经对英王府有所戒备了。
安玲珑脸色依然平静:“谁说我现在就动兵了?我只是准备好罢了。不过,我父王说过,身为武将,战死是最大的荣幸,微薄的身后名,何足挂齿。如今藏在书房外等着我命令的将领们,哪一个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离京,京城将无人坐镇,而被困在家里的周止不可能安守本分,在没有借口扳倒周止的情况下,小皇帝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安玲珑平静的脸上带出一丝忧伤,又很快埋进阴影里:“朝堂已经逐步平稳,姜南薰、百里穆、韩琦、戴博农等新锐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目光敏锐、贞良忠勇。失势的周止,已经掀不起大浪了。”
季檀的理由被安玲珑逐个攻破,心里带了恼怒,干脆退一步说:“于冰宴呢?为什么不派他去?难道你就比他强多少?”
安玲珑答:“他固然是个好人选,兵法、策略、人品样样上乘,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于冰宴再次打了胜仗,陛下忌惮的人就不再是我,而是他。我好歹还是陛下的堂姐,一个女流之辈,可于冰宴年纪轻轻就大出风头,将来他如何在朝廷上立足?”
“你想的倒是长远啊,”季檀冷笑着说,语气不带半点夸奖,反而带着滔天怒气,“处处把别人放在首位,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大公无私英明神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英王殿下,你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吗?”
季檀一连用了这么多成语,明显是恼怒极了。安玲珑明白,季檀是真的不想让她死,抛弃家国责任和对世人的怜悯,单纯为了她一个人。
安玲珑叹了口气,将兵符随意一丢,说:“季檀,你的苦心我何尝不懂,可是,该我肩负的,我逃也逃不开。父王把王府交给我,就是把这个天下交给了我。身为英王,我的剑所及之处,当皆为领土,但有侵犯,虽远必诛!”
“你不必用英王二字来压我,更不必用责任来搪塞我,”季檀说,“我已经告诉你如眉的药效到底是什么了,它会让你很快忘却很多东西,最终精力散尽。我是在找解药,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解药到底在哪里。你若是真的撑不住了,又该怎么办?”
这正是安玲珑最担心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季檀说:“季檀,我拜托你一件事。”
季檀眉尖一蹙,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