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训斥着儿子,自己却亦在死死地攥着双手,似在竭力克制。
他耳边不断回响着,前来抓人的锦衣卫那句语气嘲讽的话别人的儿女皆可以为大靖出一份力,怎么唯独苍百户家的女儿不可以?
是啊,正因他身为锦衣卫百户,才更要在人心惶惶的眼下做出表率!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女儿?
为什么偏偏是他唯一的女儿?
若妻子地下有知,还不知会是怎样的伤心失望。
这个念头一出,苍斌只觉得心口处像是要被生生撕开一般,疼得他几乎要失去支撑的力气。
“阿鹿。”
张眉寿上前,抓住苍鹿一只手臂。
“蓁蓁?”苍鹿忽然停下了挣扎,朝着她“看”过去。
“蓁蓁我阿姐被他们捉走了说是要祭天,可,可我不信佛祖会这般残忍!”苍鹿说着,极漂亮清澈的眼睛里忽然滚落大颗的泪水。
张眉寿霎时间看红了眼睛。
她自责极了。
上一世,她便没能护住阿鹿一家。
那时阿鹿失去了所有亲人,甚至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怎么过来的,她从不曾得见
但想来较之眼下,那痛苦必然强烈百倍千倍不止。
此时,忽有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
“老爷!”
仆人大惊失色地朝着忽然倒在地上的苍斌围过去。
“父亲!”
“快去请大夫!”宋氏连忙吩咐身边的芳菊。
苍家上下悲痛与惊惧交加,乱作了一团。
晚间,张眉寿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次日,天色还未完全放亮,她便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睡在外间守夜的阿荔听到动静,进来察看,却见自家姑娘已穿好了衣裙。
“姑娘,您这是?”阿荔讶然无比。
“去等伯安哥。”
张眉寿一面去拿象牙梳,一面说道。
才这个时辰,姑娘去找王家公子作何?
阿荔一时无法深猜,见张眉寿神色透着严肃,她也未敢多言,只连忙上前帮着梳发。
管姑娘想干嘛呢,她乖乖跟着,有多大力出多大力便是了。
阿荔一路跟着张眉寿出了王家,往隔壁王家走去。
王家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
王守仁从家里走了出来,较往常相比,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伯安哥!”
张眉寿暗叹一声还好来得巧,再晚些,怕就错过了。
王守仁闻声抬起头,见到朝自己走来的女孩子,不禁愣了愣。
“蓁蓁,你怎起这般早?”
若非是要进宫伴读,不能误了时辰,他此时都还在被窝里撅着屁股呼呼大睡呢。
“我有话要跟你说。”张眉寿看着他,认真说道。
王守仁听了,便带着她走到一旁,避开了车夫和小厮。
“可是阿鹿家的事情?”他先问道。
张眉寿未直接回答是与不是,只低声说道:“我想让你替我向殿下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