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是没有。”宋乾苦笑着回答道。

这也是所有寒门子弟的心声。

看到顾苏没有说话，宋乾以为她是觉得说错了话有所内疚，宽慰道：“没钱的人太多，也不差我一个。话说你今天想学什么？还是切面？”

顾苏颔首道：“还是学这个吧，如果连面条都切不好，其他的学来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先学揉面，练一练手劲，再说切面的事。”宋乾也是教过三爷的人，继续说道：“面切不好也能吃，但是面要是和不好，咽都咽不下去。”

此时的顾苏自然从善如流。

宋乾帮她从面袋里取了半碗面，先是倒了水，然后又撒了些盐，顾苏惊奇道：“为什么要在面水里撒盐？”

“让口感更筋道些。”宋乾咳嗽了两声道：“我这可是把压箱底的绝活都传给你了，你可不能外传。”

顾苏此时倒没有了那副大户人家小姐袅袅婷婷的派头，小鸡啄米点头道：“那肯定的呀。”

宋乾“嗯”了一声，洗干净手，正要下手和面，扫了一眼顾苏，忽然觉得有些别扭，想了一会儿才发现原因在何处，神色奇怪地对顾苏道：“我说苏三……你都不洗脸的吗？”

正认真看着宋乾动作的顾苏没想到宋乾会抛出这么一个天外飞仙似的问题，一时间表情有些僵硬，小声解释道：“我……我出门忘洗了。”顾苏看着宋乾“哦”了一声，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理由倒也能说的过去……

“既然忘洗了，膳房那边有水，你去洗洗吧，这满脸煤灰炭灰跟个花猫一样看起来怪可怜的。”

“……”顾苏沉默片刻，语气有些清冷道：“你教我和面就是了，待会我自去洗漱。”

宋乾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废话，偷偷打量了下顾苏，看到对方满脸炭灰，只有那双明眸依旧清亮如水，自觉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开始揉面。

“揉面记得水量要根据面粉多少适量倒入，多则稀，少则干；揉面切记要按照一个方向揉搓按压，这样才能让面团更筋道些。”

顾苏也跟着有样学样，听到宋乾道：“你可少放些水，这样揉面时才能练练手劲。”

一男一女站在两只木盆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面团，宋乾忽然看似漫不经心说道：“其实你对自己要有自信。”

“嗯？”顾苏感觉自己又有点儿接不住这个宋乾的招儿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的人，所以你要敢于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宋乾看着顾苏眉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惊愕，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开始谨慎整理自己的措辞，就怕伤到了这位苏三姑娘。他难得当一回偏科的哲学老师，搜肠刮肚了一番，才继续认真的说道：“你看我虽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依旧还是有缺陷的。”

“我的缺陷就是没钱。”

顾苏沉默了半晌：“你的优点应该是自信，非常自信。”

宋乾有意识忽略掉她这句话，很诚恳地说道：“或许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有些相貌上的难言之隐，但这又怎样呢？脸是爹妈给的，没有必要因此而自卑，关键不是美不美，而是有一个正确的生活态度。”

“我没钱，但我依旧很快乐。”

顾苏紧捏着手指，然后说道：“可我觉得你有钱的时候更快乐。”

这句话很准确地把宋乾的本性揭露出来，可见顾苏看人的眼光非同一般。只是被揭短的宋乾并没有因此发怒，而是觉得这位“苏三”是因为恼羞成怒所以要靠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于是说道：“相信我。如果你每天早晨起来对着镜子多说几遍‘我很漂亮’，那么你就一定会变得很漂亮。”

听着宋乾在身旁自以为是的大放厥词，顾苏觉得自己应该思考一下跟着这位仁兄学做面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讲完了一通大道理的宋乾颇有些满足的意味，只不过顾苏依旧沉默无声地揉着面，不过看速度和力道似乎要比之前要大很多……

这一堂课罢，兴许是某种负面情绪作祟，顾苏并没有和宋乾客套，而是迈着小步一步步离开膳房，只是走到半截时，却听到宋乾轻轻说道：“其实你很美。”

顾苏皱着眉尖，擦了擦沁出汗的微红脸颊，心想你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她转过脸，和宋乾四目相对。

这位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沾着很多道未曾擦干的面粉，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只是那双眼眸却透露出股令人信任的真诚。

“苏三，你的眼睛像星星。”

“谢谢，你也很贫嘴。”

难得正经一回的宋乾瞬间遭受严重的心理创伤。

看到宋乾蔫儿了吧唧的样子，顾苏不知为何产生一种胜利的喜悦，施施然说道：“小姐过会儿想吃面，记得做一碗。”

宋乾用力把面团揉在一起，没好气说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