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天阶上十几根巍峨石柱擎起宫殿的金瓦红墙。
几重朱门洞开,大殿内玉轮高挂金碧辉煌,五彩琉璃案上紫烟袅袅升起巨屏潜龙在渊。
凤凰于飞,气吞山河,栩栩如生,俨然一派皇家气魄。
扶嬴,轻荨跟在内侍身后进殿,面对座上天子及满朝文武淡然从容地跪拜行礼,
“民女桓扶嬴,桓轻荨,拜见陛下。”
玄色衮服上爬满红色暗纹,冕旒后的少年天子看不清任何表情,司马曜将手一拂道
“两位姑娘长途跋涉辛苦了,赐座。”
“谢陛下”
两人才刚一入座,就听那边司马曜幽幽开口
“穆帝时,桓温将军英勇善战,灭成汉,夺洛阳,使朕东晋疆土不断扩充,立下了赫赫战功。”
“陛下谬赞,家父为人臣,尽人事,本分而已。”
扶嬴起身淡淡迎合。
没想到司马曜又继续道
“今人的安稳,还要仰仗桓卿当初在沙场留下的威名,如今爱卿虽已逝三年,但后人仍要念其功德,就赐卿家功标青史吧。”
此话一坠地,朝堂犹如平地惊雷,顿时议论纷纷。
突然一老者站出来
“陛下三思,昔日大司马桓温凭着战功而功高震主,一度摄政专权,是罪人已,怎可载入史册。”
“臣异议,桓司马虽然晚年有悖纲常,但累累战功仍旧功不可没,这功过相抵名垂青史也不为过。”
听了两位大臣的话,堂上众人便分为有罪与无罪两个帮派,众说纷纭。
司马曜似乎并不在意,任由大臣们七嘴八舌,就连谢沉檠也气定神闲地看热闹。
看形势,这司马曜就是想给桓家一个下马威。
尽管众人争论不下,谢沉檠也未见扶嬴有多少反应,心里好奇,便将中书令王玥之推了出来。
“中书大人曾是大司马的参军,应该比谁都了解桓大人,不如让他来说说。”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人群中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
扶嬴与轻荨也一同瞧了过去。
突然被点名,王玥之也不慌不忙。
拂了拂繁复的绛色官服,将原本随意夹在臂弯里的手版又重新握回手里,慢慢踱到殿中央。
“大司马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骁勇无敌,这才使得天下大半的士卒誓死追随,司马后人更是忠良,孤守荆州,苦心经营,使一片泽地变为富庶之城,实在难得。”
当初桓家刚刚退居长江上游,的确受水泽所累,是她带领阿爹旧部开河道,修河堤,百废待兴。
短短一年使得荆州之地通航无数,这样的成果她知道是无法躲过朝廷的监视,索性坦然。
今日在这种场合被提及,恐怕是有人要拿此事做文章。
“朕早听说桓姑娘聪慧过人,我朝有此女,是为幸事噫。”
“民女谢过陛下夸奖,愧不敢当。”
“不过,桓姑娘始终是女子,执掌荆州实在太过劳累,近日朕偶得一位玄门学生,名为段仲堪,此人颇有治郡之才,就让他到荆州帮你吧。”
听闻此话,扶嬴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平静。
轻荨倒是皱起眉头,起身论道
“三年前桓家奉命回祖籍,不在涉足建康城之事,今日是陛下将我和阿姊召来,是想连桓氏祖籍也要夺去不成?“
“大胆!你这小女子怎敢如此与陛下说话。”
一旁的言官听不下去,站出来打断轻荨。
“无妨,童言无忌。”
司马曜未将轻荨的话放在心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被这小姑娘捅破也好,他倒是想看看桓扶嬴是什么反应。
许久未开口的扶嬴将愠怒的轻荨拉回身后。
还想鸣不平的轻荨被她一个眼神无奈只得噤声。
“陛下莫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荆州是桓氏祖籍,也是东晋的土地,陛下体恤民女,派人来帮忙,民女感激不已。”
她心里清楚,小皇帝惦记的是她桓家手里这天下大半的兵权。
闻言,在场的大臣都诧异地倒吸凉气。
谁也没想到曾经在百官面前敢拿百姓性命相要的刚烈女子竟然如此顺从。
谢沉檠盯着这个水蓝色的身躯,嘴角噬笑。
司马曜的脸上却没有多好看,显然扶嬴不着他的道,便悻悻作罢,接下来的讨论也未再涉及桓家。
黄昏时分,朝会结束,宴会马上开始,百官移步华林园就座。
行至长廊时,突然一个托酒的小厮从后面跌撞过来。
一壶酒全部泼在轻荨的衣裙上,见状小厮直接匐在地上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