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的抚摸轻柔而治愈,终于将肖锐拉回了原本的身体形态,而避免了以意识电波形态的消逝。
尽管如此,肖锐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身体上的磨难却难以避免。
此时,肖锐虽然意识已经模糊,却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掏空一般的疲惫。
但他的身体并不听他的使唤,仿佛僵硬了一般,他只能痛苦的扎了眨眼,却无法睁开眼睛。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听见耳边温柔的呢喃。
就是这样的浅浅的安慰,终于让他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活了下来,身体越感到疲惫,越说明自己的生命之火还在顽强的燃烧。
很快,肖锐再度沉沉的睡去。
……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肖锐,肖锐……”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呼唤,“不要着急,慢慢醒过来吧……”
哗啦啦……
哗啦啦……
是海浪轻轻拍打沙滩的声音。
那海浪涛声阵阵由远及近如清风拂过,抚摸他的耳廓。
肖锐感觉身体上已经畅快了许多,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便再度沉睡。
……
这一睡,他又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很久以后,当肖锐终于再度睁开眼睛,他终于看见了一些美好的光亮。
淡色的天空中,暖黄色的阳光就好像即将熄灭的浅浅篝火,温暖而缓和,在天空中缓缓流淌。
一种神奇而熟悉的气体分子在他的鼻腔当中跳舞,肖锐下意识的轻轻吸了吸。
嗯……
他想起来了,那是一种浓郁的咖啡香气。这香气融入来自大海的悠长气息,欢快而美好的钻进他的鼻腔。
肖锐的喉结动了动,觉得很渴,想要喝一口这咖啡。
此刻,他长睡之后的大梦终于逐渐清醒。
肖锐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沙滩之上。
他转了一下身,左右活动一下自己仍然僵硬的筋骨,并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肖锐终于艰难的坐了起来。
怔怔的望着眼前银白色的细腻沙滩,以及远处宁静而活泼的海浪。
漫长的海岸线弯弯曲曲的延伸到天边。
温柔的海浪一下一下的沿着沙塘往上涌动,却总是差一点点,无法舔舐他的脚跟。
突然一阵清风从侧脸拂过,带着美好的香气,一抹纯白的裙角随风飘入他的余光。
一只精致细长的手,端着着一只同样晶莹剔透的瓷杯,瓷杯中盛满褐色的琼浆,被送到肖锐面前。
“一杯孤岛咖啡,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喝了?有没有很想念?”
那个声音轻声问道,正是那个一直安慰肖锐的声音。
肖锐有一丝恍惚,却无法拒绝那动人的咖啡香气。
他转头凝视,只见一双黑色双眸,一张绝色脸庞映入眼帘。
“安如初……”肖锐下意识的喊到。
面前之人,正是安如初,那个对他有特别意义的人,时间之海的NPC。
安如初没有说话,眼睛却善解人意的眨了眨。
刹那间,在肖锐的眼眶中,竟已溢满了泪水。
“安如初……”肖锐哽咽了,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词语。
安如初轻轻叹一口气,善解人意的走到肖锐的身边。
她慢慢双膝跪地,伸出一只手臂,绕过肖锐的颈脖,手掌轻轻放在肖锐的脑后,将肖锐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埋下头,轻柔的对肖锐说着什么,倒像是安慰一个初生的婴儿;她的黑色长发垂落下来,挡住肖锐眼角滑落的泪痕。
“累了吧?”安如初轻轻的安慰着肖锐,“没关系,都会好的……”
肖锐的肩膀微微抖动,仿佛在压制无尽的悲伤。
安如初轻拍他的头,“是不是还是很想他?”
肖锐没有说话,他无声的泪水泛滥,浸湿了安如初平坦小腹外的衣衫。
他就像一个受伤孩子似的,只能深深的躲进安如初的怀抱里。
海浪拍打上岸,夕阳染红海天一线,两个人长久无言。
“我还是没有办法,我已经尽力了。”渐已昏暗的的天光中,肖锐终于鼓起勇气,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很自责,他的声音仿佛低到了尘埃里,然后随着海风与波浪慢慢消逝。
他就是一个虽然雄心壮志,但最终一败涂地的败军之将,他不敢抬起自己满是泪水的双眼。
安如初笑笑,慢慢的对肖锐耳语,“我知道,我知道,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放在安如初和肖锐旁边的那杯孤岛咖啡已经变凉,但香气依旧,安如初爱怜的伸出双手抚摸肖锐的头发。
那么强壮的肖锐,他的灵力再也不是过去那样的贫弱,然而又如何?此刻的他却是受伤濒死的猛兽。
“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那是宇宙背景之墙!那是宇宙的尽头!”肖锐哭喊,仿佛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安如初,我是不是在骗我自己?我是不是在告诉自己一个荒唐的谎言?哪里有什么另一个宇宙?哪里有什么新的天地?如果连墨子纠缠都无法获得任何回应,如果我没有办法在宇宙中找到安静的呼应,我也就别再骗自己了,她已经不在了!对吗?安如初,你告诉我,安静是不是已经不在了?一定是的吧?她已经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安如初,带我走,去无数位面的间隙,任何地方,只要,让我离开吧!不要在让我再回到那片宇宙当中,我不想回去!让我变成电,变成射线,变成尘埃,什么都好,流浪在任何位面也好,不要让我回去了……我真的,怕了、累了……”
肖锐一刻不停的念叨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但是,他仍旧说着,仿佛只有这样说,才能让自己忘记他的挫败和害怕。
听见肖锐喃喃的话语,安如初只能用力的抱紧他。
见到这样的肖锐,就连安如初也已经于心不忍了。
她从来没有看到崩溃如此的肖锐。
时间之海的主人,此刻竟然希望放弃他作为生命的独有存在,而化作自然和宇宙的射线,或者没有感情的尘埃。
他想要自我毁灭……
“肖锐……你不需要这样的……”安如初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始来安慰他。
浑身钢筋铁骨的肖锐,却仿佛从内部被击败了。他满身的灵力似乎有所恢复,但又仍然已经耗费到最后一抹细微的存在。
喃喃念叨的肖锐真的是太累了,在安如初的怀抱中,很快便又睡着了。
……
安如初注视着这个脆弱的孩子,很久很久。终于,她抬起手臂轻轻一探,挥手揽起时间之海的天地和**。
慢慢的,时间之海当中巨浪滔天,浪涛高耸入云,几乎遮挡住天边的斜阳;风从远处涌来,激荡着海浪,肆虐过时间孤岛上的一草一木。
此时,整个时间之海的天地,仿佛要重新融合为一个复杂的个体。
时间之海最深处,突然涌出一抹最清澈的水。
这一抹水漂浮到安如初和肖锐的身边,贴近他们的身体,最终形成一个圆形的水珠,将两个人包裹在中间。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中心,是安如初和她怀里的肖锐。
这个水珠慢慢上升到半空悬浮,而以这颗水珠为中心,则是时间之海当中所有存在的再度融合。
所有的风、雨、雷、电,全部汇集到这颗水珠的周围,围绕着它,越来越快的旋转,形成壮观的能量漩涡。
有形的时间之海,第一次丢弃全世界的存在,只化作无尽的能量洪流,将水珠当中的安如初和肖锐环绕。
无尽的能量,以及属于时间、空间、宇宙的讯息,在时间之海的摇篮中,再一次融入肖锐的筋脉。
“傻瓜,你是绑定了时间之海的人啊……”
“只要你愿意,万千位面的间隙都将是你的天地……”
安如初也闭上眼,弯腰与怀中的肖锐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仿佛也化作能量涓流,汇入水珠,汇入时间之海的能量、潮汐、漩涡。
……
空间运行。
时间流逝。
新的星系生成。
超新星爆炸抛洒出能量射线。
黑洞眨眼吞吐光明与黑暗。
时间之海潮起潮落,却终于再度雕琢出新的、美丽的海岸线。
海豚游荡在海面之上,用鱼尾勾画出新世界的图形。
潮起潮落,时光描绘出时间之海的日日夜夜。
……
是的,这是有史以来,时间之海绵延存续最长的一次。
在这里,在这片时间之海之中,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在这漫长的一万年当中,时间之海从没有沉睡。
……
肖锐坐在银白色沙滩上的一张躺椅上面,身体摆出最惬意的姿势。
他愣愣的看着海平线起起落落,手捧一杯永不变凉的孤岛咖啡,那是他对世界的眷恋。
安如初走到肖锐身边,裙角飞扬,陪他看潮起潮落。
这是两个人最喜欢的节目。
“呜……呜……”
还有海豚,仍在海中创作属于他的巨幅作品。
……
“肖锐,一万年过去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哦?一万年……”肖锐莫名的抬起头,盯着安如初染上夕阳余晖的下巴,“一万年,这是有多久?”
对于肖锐来说,这么久以来,在时间之海中,他似乎早已丢失了对于时间的理解。
他更加丢失了对于生命、生死、进化、衰落的理解。
他本是时间之海的主人,在这片时间之海之中,时间不再是丈量世界和存在的坐标系。
安如初没有回答肖锐,却慢慢伸出双手。
在她张开的手掌掌心,有一抹暖白色的光芒绽放开来。
这一抹光芒又凝聚成一个特殊的形状,慢慢旋转,煞是好看。
肖锐愣了一下,仔细盯着安如初手掌上旋转的暖白,那个特殊的形状,他竟觉得有一些眼熟。
“你看这是什么?”安如初笑着看肖锐,等待他的回答。
“这是……”肖锐站起来,走到安如初的面前,仔细观看。
突然,他惊讶的长大嘴。
“次元之羽?!”肖锐惊呼。
渐渐的,那一抹微小的暖白逐渐长大,形成一根洁白的羽毛。
次元之羽,银河系五大神器之首,肖锐并不陌生,他曾经见过次元之羽融入安静的天使之翼。
“我以为,次元之羽已经跟随安静而消失了,”肖锐难以置信的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不不,并不是在我这里,这只是次元之羽留下的虚影……”安如初摇摇头,伸出一跟手指,指了指掌心上漂浮旋转的羽毛,“你仔细看……”
肖锐又凑近了一些,仔细观看。
果然,他发现这枚暖白色羽毛竟是半透明的。
安如初轻轻说到:“银河系五大神器之首的次元之羽,本就不是实质性的存在,每当另外四件神器聚集,并获得足够灵气的熏陶,次元之羽便会凝聚而出。换句话说,次元之羽既不存在,又可以无数次重生而再度存在。”
肖锐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听懂安如初的意思。
他收回目光,“可是这又如何呢,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次元之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