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老镖头程万春总是起得最早的一个，出到当院看了镖队状况，见长明灯依然还亮着，心下甚安。又叫醒了镖师和众伙计，随即跟各位道声“辛苦”，然后转身回房洗漱搭理，最后才去叫闺女起床。

镖队众人一切归置齐了，吃过早饭，带些干粮吃食，灌满水囊，这就开拔上路。一行人等走官道稳稳当当奔京城方向而去。

行镖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拆开念就是“何急？”。老镖头常对程念雪和手下众镖师说，“何急？何急？有何可急？”。求快不如求稳，一个“禾”字才是“稳”字的基础，只要有吃的心就不要慌。

怎奈，老镖头经验再丰富，也并没发现始终有个人在后面尾随着镖队。行了两天，他便跟了两日。他轻功极高，跟踪技巧精专，把握距离恰当。任哪个镖队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那‘不过镖’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跟了三日，薛翼发现万隆镖局确是防范到位，调度有方。偷盗恐怕是没希望了，不过他凭着老道的江湖经验和这几日跟踪的线索，猜透了万隆镖局的行进路线——京城方向。于是他脑子飞快的旋转，偷不了就改明抢吧。

明抢这个事说来也不那么简单，做之前怎么也得有个好计划吧，明嘉靖年间，抢劫者，按律当斩，这可是脑袋瓜别在裤腰眼子上的事。当然被抓了才杀头，抓不着的不算。当时这就看手艺的事了，肯定不完全是运气。明抢如果按方式分类的话可以分为两大类。追着抢和等着抢。两类各有利弊。

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追着抢属于主动出击占据优先获利权，但如果一旦超出了‘觅食’的地界，就容易得罪其他山头的，从而很容易导致火拼，风险极高，也许‘偷鸡不成，反折了夫人’。

等着抢就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只要能判断出‘肉来的方向’会张嘴，牙口好就行，这种方式成功的几率要高得多，风险相对也小很多。

薛翼选的就是等着抢，因为他知道程万春要去京城，必然途经翠松林，那是一个孤僻无援的去处。而且翠松林附近驻扎一个‘五虎寨’，五个当家的都是薛翼的‘并肩子’，而且都是些杀人不眨眼，心肠狠辣要钱不要命的主。

“大虎”马天驰过去是个老兵油子，因为好嫖，屡犯军营铁律，被关押起来，判了重刑。家中四个兄弟“二虎”马天爽、“三虎”马天明、“四虎”马天威和“五虎”马天庆为救大哥提刀造反。杀了不少官兵，救出大哥后，哥儿五个一起上山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到后来“五虎”勇猛能干，越做越大，聚集了二百多小喽啰上山，开寨做了当地一霸。

薛翼当下打定了主意，飞一般的赶往‘五虎寨’，他要上山先通知五虎一声，“大唐来的和尚”就要到翠松林了，咱吃不吃，怎么吃，分几口吃。要是能吃完和尚，把姑娘留下就最好不过了。

人的梦想都是完美的。而且大多时候，做梦比成真要高兴地多。

程老镖头自从在客店见到了薛翼之后，一只心里闷闷不乐，再也没摸过怀里的小酒葫芦。眼下再行一程就要到翠松林了，那是一个险要的去处，只要这关能过，这躺活儿就算成了一大半了。他心想：自从多出个五虎寨，兹要是打这过，这些年也没少给他们‘点过油’（好处），希望这次同样‘点油’就能过去才好，但愿这一切顺利，做完这一镖，我也该享享清福了。

程念雪瞧出爹好像有心事，问道：“爹爹，您在想什么？”

程万春收了心，回道：“我在想我对不起你娘。”

程念雪问道：“您对娘的好，任世间哪个做丈夫的也比不了，您怎么说对不起我娘呢？”

程万春笑道：“你娘走的早，把你留给了我，可到现在爹也没给你找个好婆家，倒让你整天跟着爹走南闯北的，这行镖的活儿，都是刀尖上舔蜜，铤而走险。哪里是女孩子家家做的事。你说我怎么对得起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