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长缨知道对方早已认出自己，也知道司徒惊云同意自己加入他们酒宴一聚了，便笑笑道：“我身上只带了三两银子，先生也将就点，小酒摊上的食客，比大酒楼中那些脑满肥肠的俗客看来顺眼得多。”

司徒惊云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叫令叔过来吧！别在那儿躲着，我这就收摊子。”

他的那个摊子收起来很简单，把笔墨往盒里一装，凳上的桌布一卷，桌子就放在那儿，挟着来到旁边的小酒摊子上。

掌柜的，是一身肥肉的胖子，正在忙着，酒摊子已坐满了客人。

但见了司徒惊云，那掌柜居然放下了生意，用身前的围巾擦着油腻腻的双手，老远地迎了上来，笑着道：“司徒先生，今儿个这么早就收摊了？”

司徒惊云道：“今天运气好，遇了个豪客，拆一个字，赚了三两银子的卦金，乐得早点收，徐掌柜的，找要请两个朋友喝酒，就尽那三两银子花，不过得把你的旧帐先扣掉，否则不知道哪天才能还呢？”

徐掌柜忙道：“司徒先生，你这不是骂人吗？不用说那几钱银子，就是再多些，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坐！坐！”

他伸手叫坐，可是五六张条桌都没有一个空位，尴尬地缩回手又笑道：“反正现在你不做生意了，那张桌子就搬过来，架在那边的树底下，又避风又透气，还清静。”

接过司徒惊云手中的包袱，然后又亲自跑过去，把桌子都扛了过来。

那棵老梅树，就在他的酒棚旁边，一边靠着墙，顶上寒梅正盛，在梅下喝酒，倒是别有一番风雅。

俞飞虹也牵着马过来栓好了，一拱手道：“司徒大侠，长缨姑娘是来喝酒的，可不是来向你道谢的。”

司徒惊云一笑道：“我做事只是为了高兴，也是为了那件事必须有人做，并没有指望谁感激，来！坐下，今天我难得有笔大收入，要好好地请请你们。

徐掌柜把酒菜送来了，居然十分丰盛，整双的鸡，全条的鱼，堆了满一桌。

司徒惊云皱着眉道：“徐掌柜，你这是干什么？照这样摆下去，那三两银子不但扣不了旧账，还得加上新债了。”

徐掌柜团起脸上的肥肉笑道：“司徒先生，说哪里活，要不是你的面子，咱样这儿那里能请到这么体面的客人，尤其是这么标致的姑娘家。我们也算是两三年的老街坊了，总得来撑撑面子，不能太丢人是不是了你尽管吃！不用问价钱，好邻居，好朋友，可不是银子买得到的。”

等他下去，欧阳长缨笑道：“这位胖掌柜蛮有意思。”

司徒惊云一叹道：“世冷不知我云厚，路尽方信蜀道难，人世冷暖，只有在穷朋友之间才能找得到。”

欧阳长缨一拍桌子道：“司徒大哥说得对，有些时候，交朋友越交越心寒，像那些成名的人物，满口仁义，背地里却放冷箭施暗算，倒不如交这些小人物痛快。”

酒很凶，也很辣，司徒惊云与秦寿一口一碗，喝得很畅快，欧阳长缨他强陪着喝了两杯，差点把眼泪都流出来。

幸好徐掌柜再来的时候，给她烫了一壶黄酒，笑道：“姑娘还是喝这个吧！那烧刀子是老酒客喝的，娇滴滴的女儿家，喝那玩意不是受罪吗？司徒先生不懂得招待姑娘家，我可不能陪着他背地里挨骂。”

欧阳长缨眼睛一亮道：“徐掌柜，我姓欧阳。”

徐掌柜笑了笑道：“我知道，姑娘是武威镖局欧阳老英雄的闺女，沧澜城的第一位女侠。”

欧阳长缨眨眨眼睛笑道：“徐掌柜太过奖了，我不过是跟家父学了几年的武功，勉强能舞几招剑法，这京城第一女侠的美名可实在不敢当。”

徐掌柜笑道：“姑娘太谦虚，令尊大人欧阳老爷子的屠龙剑法闻名天下，姑娘家学渊源，高明自不用说，北京城，数大侠以欧阳才爷子第一，女侠当然是姑娘第一了。”

欧阳长缨笑道：“徐掌柜真会说话，让人听了都舒服，到今天为止，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我的，来！我去给你搬张凳子，坐下来．我要敬你一杯。”

徐掌柜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还要照顾生意。”

欧阳长缨笑道；“何必忙呢！你也不指望这个赚钱过日子，你先坐下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向您请教。”

她拉开自己的椅子，硬按徐掌柜坐下，然后又飞快地跑去搬了一张凳子与一副杯筷来，放在徐掌柜的面前，凳子她自己也坐下。

她拿起酒壶，道：“徐掌柜，很抱歉，我擅自作主，告诉你那小伙子，说你在这儿坐着喝酒，前面的生意叫他能料理就料理，不能就推了。”

徐掌柜叹了口气，笑着道：“推就推了吧！好在那都是些老主顾，也不在乎，慢慢儿能够陪姑娘喝酒的机会可不多，今儿不做买卖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