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惊云笑道：“所以我觉得人还是穷一点好。”

那少妇笑笑道：“司徒二爷，你别忘了你受伤的时候还是身无分文，是这百万富豪的治法才使你很愉快地脱离了痛楚，如果你还是分文不名，还在路上一步步地赠着呢！”

司徒惊云倒是无话说了，顿了一顿道：“这位大姐似乎很希望在下发财似的。”

少妇掩口笑道：“当然，我干的行业，只希望贵客多多照应，从没有穷鬼上门的。”

司徒惊云顿了一顿，欧阳长缨道：“大姐是在……”

少妇道：“八大胡同，翠喜班，我叫春花。”

司徒惊云轻轻一叹道：“姑娘的本名呢？”

少妇神色天朗地道：“说了怕你生气，我们是同宗。”

司徒惊云神色一震道：“雪地飞狐司徒九娘。”

少妇微微一笑道：“司徒二爷的耳朵很来呀！我这个匪中已经五六个没用了，司徒二爷倒还记得。”

司徒惊云笑道：“跟姑娘一比，在下算是后辈，姑娘十四岁就开始在江湖道上闻名了。”

司徒九娘爽然道：“不错，十四岁出道，十五年了，仍然是在江湖上混，而且越混越回头了，但我认为除了八大胡同，才算过了人的日子。”

这是句很令人费解的话，连司徒惊云都不懂了，难道游侠江湖不是人，在勾栏院里迎为送往倒是人了。

司徒九娘轻叹一声道：“当我以雪地飞狐的名号闯荡江湖时，偶而也伸手管管不平事，但大部份时间却是为虚名所驱，争强好胜，受人利用，何赏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直到我碰上了徐大哥，才知道行侠的真正意义，也算是真正为自己的理想而活着。”

司徒惊云做叹道：“司徒女侠，说为名利所驱，倒还讲得过去，但说你为人利用，又是怎么回事呢？”

司徒九娘张口欲言，但又止住了道：“每个人都有点不足为人道的小秘密，假如不说出来不会引起司徒二爷的误会的话，我还是不提的好，那一段过去连我自己都忘了。”

司徒惊云微微一笑道：“看来司徒女侠是个很达观的人，居然把过去志得一千二净，这是很难得的事，请恕我冒昧，问起不该问的事。”

司徒九娘笑笑道：“没关系，在翠喜班每天至少也要回答一两次这个问题，对别的人，我都可以捏造一篇身世，换两声同情的四算，但是司徒二爷认出了我，那些捏造的身世自然骗不了你的，因此我只有不回答了。”

司徒惊云道；“这辆车是你自己的。”

司徒九娘笑道：“八大胡同的姑娘置车子是固然，但是太招人忌了，车子是我私下置的，却是用了空部诗郎孙景的名义，这样就是在半夜，通行四城也方便些。”

司徒惊云颇感兴趣地道：“堂堂方面大员，居然可以在妓院公然置车吗？”

司徒九娘一笑道：“那不稀奇，一品大员不在外面置所金屋就不够气派，孙治儿是个穷京官，根本置不起，钱是我出的，车子跟小公馆用他的名义，这样对大家都方便，因为他惧内出了名，口袋被老婆扣得紧紧的，但在外应酬又不能寒酸，所以我这个做法对他也大有好处。”

欧阳长缨忍不住道：“有什么好处呢？”

司徒九娘笑道：“待郎的官儿不小，应酬自然多，但又是副缺，掌不了宝权，没什么油水，却又要充排场，我这所小公馆替他撑了场面，应酬请客不要他掏半个子儿，何乐而不为呢？”

欧阳长缨道：“对大姐你又有什么方便呢？”

司徒九娘道：“搭上个名流，身价就高了，光卖卖色知就可以应付了，而且谁也不好意思去剪他的边儿，我才能落个清净，在八大胡同的红姑娘都认了这么个主儿。”

欧阳不如不懂什么叫剪边儿，但也不好意思问，司徒惊云笑道：“这么一来，那些寻芳客还肯花冤大头的钱吗？”

司徒九娘一笑道：“司徒二爷大概在花业里很少涉足，不懂内情，八大胡同的姑娘都有主儿，她们不是卖身，而是卖门路，因为这儿是京师，到京师赞宫的官儿们要走门路，又不方便公开门行贿，为了避疑，我们这儿是最好的场所，要赞那个衙门的缝儿，就到好几家去，再由我们出面，邀集有关的司员，酒色场中谈交易，既方便，又不怕言它们抓住小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