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惊云笑笑道:“我是冻惯了,大雪天也是一件单衫,也没冷出病来,只是我里面只穿了一件小袄褂,在别处倒也没什么,在这儿让人瞧了可不成礼统。”
芙蓉笑笑道:“那倒没什么关系,什么帝王尊严,在您的眼中并不当事儿,我既然是主人,在这儿请您吃饭,就得有肩胛担待这些。您如果高兴,脱光了上衣,打着赤膊也没人敢说您个不是。”
司徒惊云笑道:“越是这种场合,越不能随便.人家尊敬你,你就更应该自重,一般人把皇帝视为神明,连坐过的椅子用黄绫套起来,那是太过分了,但是在皇驾驻锡之处衣着不整也是太冒渎了。我尊敬的不是皇帝,而是国家的尊严。”
芙蓉一笑道:“你们汉人对满州的皇帝也如此尊敬吗?”
司徒惊云脸色一整道:“我尊敬的不是那一族的皇帝,而是一个好皇帝,现在这个皇帝还算英明,也还有肯替百姓着想,如果是个残民以逞的无道暴君,不管他是什么人,我照样不尊敬他。”
美蓉也肃然道:“司徒爷这种思想太高超了。”
司徒惊云笑道:“这不是我的思想,而是中国一直传统的思想,圣贤立经以救世,虽然大部分地要人忠君孝亲的道理,但不是盲目的愚忠,对于周武伐纣,成汤伐杰,同样的大加赞誉,君可敬,敬其所事,非敬其人,如果他失职不能称其守,那老百姓就没有理由尊敬他了。”
芙蓉不再说话,大概是为了冷,她走得更靠近了司徒惊云,差不多已是一半倚在司徒云育的怀里。
司徒惊云很自然,她也很自然,似乎谁都没有觉得这些举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慢慢来到了轩堂门前,那儿倒是灯亮如昼,而且还有个汉子在侍立着。
他们见到芙蓉与司徒惊云在穿堂中过来,而且紧偎在一起,只略为泛起一点惊色,但立刻垂手低头。
芙蓉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道:“谁要你们来的?”
一个汉子低着头道:“回格格,小的是侍候六哥儿来的。”
“他来干吗?我又没请他。”
汉子们没敢回答,芙蓉一扭头,仍然贴着司徒惊云向里面走去,正因为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司徒惊云也不便表示,就这么步上了台阶。
那是一轩宽敞的轩厅,烛火通明,摆着一桌灿辉的碟碗著皿等餐具,一共设了四个座位,边城正陪着青年锦衣公子坐着。
看见他们双双偎依着进来,那青年人脸色就微微一变,逐即又和缓下来笑道:“大妹子,听说你亲手治羹请客,我怕漏了一顿口福,所以不请自来了。”
芙蓉冷冷地道:“六哥,你现在是禁军统领,权倾一时,又是新封的荣安伯,威挟四海,帝都新贵,谁还敢不欢迎你,何况这地方原是归你管的,是怪我没向你禀告吗?”
司徒惊云听了一震,知道这青年人是准了。福康安福贝子,朝中第一位大红大紫的亲贵,最近才拜命征西藏小金川班师回来,除了赐伯爵以外,官家又赐了贝子的荣衔,跟他的儿子们并列,将来一个王爵已在手中。
小校场原为操练禁军之用,福康安兼领禁军,自然是这所小校场的真正主人,也难怪他敢闯席而来。
可是在芙蓉面前,这位贝子爷一点都没脾气,仍是陪笑道:“大妹言重了,你就是要在金殿上摆酒请客,也没人敢拦你的兴,我是因为嘴馋,来吃你的拿手好菜的。”
人家一直陪笑睑,芙蓉也不便给人过于难堪,只得说道:“我可不是摆酒大宴,只邀一两个朋友随意小酌。”
福康安打量了一下司徒惊云笑笑道:“司徒大侠的侠名我是早有听闻,刚才听边老师说你就是宴请司徒大侠,我更舍不得走了,能够踉江湖第一奇士攀上交情,可见大妹的面孔不小,司徒大侠,兄弟瑶琳。”
说着拱拱手,瑶琳是他的号,以他不可一世的气焰,对一个江湖人如此客气,算是难得了,因此司徒惊云也拱手道:“贝子爷言重了,在下乃一介寒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