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之上同窗可劲起哄并没放在心上,原来,古人不欺,书中却有颜如玉,跌跌撞撞而来。
但她不是为他而来,为的是他怀中的宠物。
相国府往来并不多交,唯云家最为频繁,而世上小女孩颇多,出现在他家的也只会是一人,便是跟随云伯父来的她。
东岳虽小不封建,出入自由,女子识文断字不在少数。她便是这样,撞入他的眼帘,一袭面纱遮了大半的脸,只露了双眸眼,额间有梅花若隐若现,即使只有三岁,周身气质也与平常人不同,包裹的严严实实看着像一颗行走的小粽子。
本想着还给她,谁知突然她疾步奔来,还差点崴了脚,慌忙中拉了她一把,却不知怎的抓到了斗篷,他眼中的有一抹银白闪过,怀中的雪狼也早已跳了下去。
及膝的银发,犹如白月光。
这也是他最后一个记忆。
落水后醒来的第一个消息,是相国府与昭王府自此决裂。邢牧之攥着手里的扳指,脑中的记忆慢慢消散,任凭他努力回忆都无济于事,抓不住的流沙,断了线的风筝。
“牧之,你可想好了?”云伯父不像平日里这般亲切,月光粼粼,将影子拉得很长。他并不把他当孩子看,只问他愿不愿意携手一生与他的阿霁。
伯父用的是携手一手,而非是娶。
五岁智儿,如那兵部侍郎之子,早就嚷着以后要娶十八房小妾,邢牧之受教于父亲,也愿效仿邢家祖规,唯妻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欲将扳指还给伯父,他却笑得很是肆意,直言道是天意。
邢牧之搁下笔,抬手袖口处隐约有一道伤痕,嘴角噙了一抹笑,看着疤异常温柔,就是那只小兔子抓的。幼年不愿用药,怕再次忘记她,患得患失的恐惧再也不想经历。
记忆抽离的时候,痛的并不是身,亦不是心,而是灵魂。
“初落萧萧,寒上雪霁。云家之女,命从天定。”云伯父轻吟,万千世界随之梵音歌唱,我见着时光倒流,又看山河逆转。
我不知用我寿元换来的记忆能坚持多久,亦不知芥子中的我们能否相遇,我守着的究竟是不是她?
“若终有一日她颠覆世界,你是站在她对面,还是站在她身后?”
“若终有一日她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不要她了,请放她回家。”
“我无法陪她走下去了。”
......
云伯父的话语依稀还在耳边,当收到他逝世消息时,邢牧之才明白这正值壮年的伯父,是在托孤。
沾了灰尘的本子就这么摊着,烛光摇曳,光晕落在纸上,将字折射出一个弧度来,短短的三个字写的极其认真,一撇一捺皆是用心,更有意思的是边上画了枝腊梅,凌寒独自开。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本子照的透亮,斑斑驳驳的纹理蔓延开来,泛起涟漪,径自翻动起来,一页一页皆是空白,方才书写的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卷封上《沧卷》二字一晃而逝,月色散去,还是那古朴的模样。
月光,依旧是那道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