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存在相同的人。
两人相似的面容不过是远观,若是近看便能看出并不相同,当然这相似的面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或许在邢牧之敲开这间民宿的那一瞬间,走投无路的这家人才心生如此大胆的主意,吃好喝好的对待,让他都觉得不真实,明明是自己麻烦人家,如今像是来做客的。
恐怕是有求于自己,让自己欠下人情,好答应他们这个荒谬的决定。
偷梁换柱,东岳国土之上,是要背负罪责的,即使是为了救一个人。
比起燕回,邢牧之不过是一瞬间的诧异,便恢复了神情,邢相国之子当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他看着少年沉睡的模样,又看着主人家夫妻两愁苦的面容,恐怕是也知晓少年已经药石无医,饶是请医亦不济于事。
没有哪个父母亲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可以,他们更是愿意替他受过。
可惜,不能。
在两个盈盈期盼眼神中,终于找到自己倒影的邢牧之,想起混沌记忆里,有人在耳边说话,本来想着制止,可不知话题怎么就到了自己身上,带着心底的一丝好奇听了下去,只听得他们说邢相国与殿中跪了许久,压根不在意自己一个长辈身份,只求圣上下旨,让云家孤女见自己最后一面,却被圣上拒绝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此事换作他父亲,或许也会这般做。
村选的那天,果然来了很多人,却没人指出他有什么不对,有人还恭维自己,倒是让他更加奇怪,言语间还听到了什么“余烬”“县令”之类的字眼,从零零碎碎片段中拼凑出一个余烬来。
邢牧之终于明白了。
难怪那家人赌的只是自己一个决定,这余烬压根就不生活在村内,自小便游学在外,若不是村选,或许都不会回来。
村里人纵使有着幼年模糊的记忆,再看如今的面庞,有几分相似也就是了,谁会去追究为何幼年与少年长相不似相同,女大还有十八变呢。
村选,顾名思义,村内遴选,挑出最优秀的少年,成为新一代的守村人,邢牧之不明白这守村人有何特殊,但周遭的少年皆跃跃欲试的神往模样,大概是不错的。
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邢牧之把握的很好,定然是不能占据上风的,否则要真成了守村人,是让病恹恹的余烬上任,还是来这边借宿的自己?
毫无疑问,就在村选最后关头,有道身影出现在了邢牧之身后,将他用力一推,只听得一声闷哼,刀入血肉的声音。
无人知晓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耳旁哭天喊地的“烬儿”让他缓过神来,熟悉的声音正是出自那家女主人,怀里抱着一个少年,胸口插着一把刀,鲜红的血顺着流下来,慢慢晕开如同盛开的花。烛光下看的并不仔细,两人不过是五分相像,此时在这阳光下其实并没那么像。
余烬,是独子。
费尽心思掩盖的事实,就这么曝光在众人面前。
叫余烬的少年,再也没睁开眼。
用惨烈的方式,为过错赎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