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说得轻巧,落在马瞬心中却带起了轩然大波。场中一时间落地闻声,他望向母亲,只见吴氏十指紧紧地绞合在一起,面色苍白,嘴唇颤动却无法发声。转而看向丞相,却见他面沉如水,也没有半分想要发声的举动。
就在此刻,马瞬的脑海里猛然翻腾起来,宿主的记忆走马灯似地在眼前一一闪过,一种相互扶持的依恋、两小无猜的幸福登时涌上心头……
马瞬自然知道这是宿主遗留在潜意识中的情感,他强忍着头痛,在心中暗道:“看来这马瞬早已将这个青梅竹马当做是他们马家未过门的媳妇了,何况星彩似乎也对这马瞬甚有情义。我若未穿越到罢,今既到此,早晚定发迹,岂能容人如此欺侮到头上,毁了这桩大好姻缘!”
心念一动,马瞬不禁抬起头来,直视张绍,身为现代人的他丝毫没有在意古人森严的等级,眼神之中直射出一股凛然之意,张口便道:“国舅大人,此婚约为先父与故去的国丈大人所定,今瞬虽年幼,亦不敢对先人不敬,良田美舍,请恕小子无福消受,但小子与星彩自幼相好,两情相悦,还望国舅大人成全。”
张绍闻言,微眯的细眼陡然睁开,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冷笑道:“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昨日在西街还没被打够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原本想把马瞬拽回来的吴氏闻言,不由以手掩口,惊道:“瞬儿,你昨天那伤……”
马瞬心头大震,其实他心中早有预感,这一月来接连不断的打击背后恐怕是有人在默默推波助澜,没想到却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
当下马瞬握紧了拳头,不甘示弱地回道:“国舅大人,我奉劝你一句。天道好还,沉冤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今日我们马家虽然落魄,受尽欺凌,终有一天会东山再起,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此言掷地有声,竟让吴氏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今天的马瞬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孔明的眼神中也闪过一抹未明的神色,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张绍倒是被这股突然爆发的气势所震惊,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恼羞成怒道:“呸!你也配?我们张家皇亲国戚,你一个罪人之后,也敢痴心妄想、不自量力?星彩只会嫁给门当户对的达官显要之后,你一个草芥小民,趁早死了这条心!”
马瞬冷笑一声:“且不知怎一个门当户对法?”
张绍弹了弹自己的衣襟,不屑道:“小子,本爵可是西乡侯,你若是身居列侯之位,大可以明媒正娶,休要在这逞那口舌之争。”
他本以为搬出这巨大的身份差距,足以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认清现实,知难而退,却不想马瞬一拳砸在小几之上,满脸冷肃,铿锵道:“大人你身无寸功,不过是仗着父兄的荫庇,这才世袭了西乡侯,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马瞬虽是一介布衣,区区封侯,何足道哉!十年之内,定将星彩明媒正娶入我马家!”
此言张狂之至,就连孔明都不禁微微皱眉。
张绍却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一般,仰面狂笑不已,末了,望向马瞬,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意味:“十年?小子,你若不能封至乡侯,该当如何?”
马瞬死死盯着张绍,一字一顿道:“自是听凭处置。”
“哈哈哈哈哈哈,你和你爹都是一样,心比天高,命终下贱!正好丞相也在场,给绍做个见证,我家府上前些日子碰巧死了条老狗,如今这看家护院的位置,便给你这条小狗留着!十年之后,我要你钻狗洞进出我西乡侯府!”
说罢,张绍撑地起身,向孔明沉声道:“丞相向来秉公执法,想来不会因私废公吧。李严、来敏那群人,可都在咱荆州人背后看着呢……”
言语之中,张绍一改先前的骄狂气焰,竟带有淡淡的威胁之意,随即迈出堂外。
良久,中堂之内才传来一声叹息:“小子,幼常在时,尚不敢如此托大,得罪了当朝国舅,你今天可委实酿成大祸了……”
马瞬回望孔明,他很难将眼前这个一直冷眼旁观的老人和《三国演义》中那个多智近乎妖的伟人联系在一起,心中不免多了一分失望。
“呵呵,事后诸葛亮,事前……”他心中暗道,嘴上却道:“不劳丞相挂念,小子既如此说,自然有必胜把握。”
孔明闻言,缓缓地直起身来,伸手从书案一角拾起一把羽扇,轻轻地在胸口前来回摇动。
“不过这份胆气,倒和子龙有得一拼,令亮十分欣赏……”
说着,孔明长舒了一口,望向马瞬,他那对原本积忧深重的眼眸此刻竟慢慢化开,一分一分地变得明亮,直至璨若炯星。
“亮,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场试炼,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