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丫头也是个很认真的脾气,叉着腰的样子很有气势,眼睛瞪圆了,嘴角鼓鼓的,说道:“不行,敢做的为什么不敢写?”
周老头呵呵一笑,双手再次束手背到了身后,场面一度很幼稚,像是两个小孩子的过家家,一人抢了另一人的糖果,被人找上门来大声呵斥。小丫头以她极其“娴熟”的审案技巧循循善诱,小和尚在抵挡了片刻之后全面崩溃,当他提笔写下第一个字的之后,第二个字的落笔就不会太过困难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和夜审游侠儿一样的流程,七斤在心中连连苦笑,这小和尚能从周老头的嘴里得个蛮厉害的评价,虽然不是天大的厉害却足够说明一些问题,可偏偏败在天真无邪又极度认真的小丫头手中,换了七斤或李成仁甚至是周老头都不会这么顺利,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同时也是好奇,长安中哪家的厉害人物能生出南宫芊芊这样天真无邪的女儿?
小和尚的笔法比游侠儿要娴熟许多,但写的又极慢,幸好是被前面游侠儿锻炼出还不错的耐性,否则以南宫小丫头的暴脾气恐怕早就发作了。
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是写完了,七斤凑过去悄悄一眼,又是啧啧称奇,这小和尚要么不写,提笔一写便写的即为详细,什么时间干了什么,从北至南是什么路线,都拿了什么东西,被发现了几次,为什么被发现的,写的一清二楚,不能隐藏一点吗?七斤感觉莫名其妙地摸了下头,难道这就是出家人的不打诳语?
小丫头收起罪状,小心地吹干,捧在手上看了半天,颇显秀气的小楷和早些时候游侠儿的草书大不相同,可小丫头还是发现了问题,一脸无奈道:“怎么又没有名字?”
关于“又”这个字大家都懂,也没必要给小和尚解释了,关于“名字”却是个不小的问题,天下名字千千万,重名的数不胜数,就算提了名字一时半会也对不上号来,但法号就不同了,天下法号就那么多,个顶个的,小和尚要真把法号提上去,可就坐实了,先前想的一系列后果都有可能发生。
周老头原本眼鼻观天,置若罔闻,现在也淡定不下来了,拉着小丫头到了墙角,细细说了些什么,小丫头原本很有抵触,被解释了很长时间也熄灭了。
皆大欢喜。
小丫头郑重地把小和尚的罪状收起来,一晚上收了两份罪状的小丫头看着很开心,扯了扯小和尚露在外面的半截秀帕,秀帕就是今晚拿的秀帕,本来无甚可说的,却不料一扯之下从胸前衣襟里多扯出来一根珠花,小和尚颇有些不安,伸手去抢珠花,却先一步被南宫小丫头拿到手中,小丫头拿着珠花,瞪着小和尚,言语仍是大大咧咧,“这一只珠花是从哪来的?”
小和尚显得很亢奋,挣扎说道:“这是我的。”
大概是想到了刚才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甚至有了哭腔,小丫头现在很得意,手上拿着那一枝珠花舞了个花样,放声道:“是你偷的!”
“不是,就是我的。”
小和尚说的很认真,眼睛盯着这一枝珠花移不开,说道:“这就是我的,不是我偷的。”
小丫头加重语气说道:“你说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这种事情到现在还能有什么证据?小丫头与小和尚也是如同过家家般的语气,说的话也是不经过大脑的呓语,七斤来不及纠正这一系列错误,就感觉小和尚的气势变了,原本人畜无害的他仿佛烧开了的河水,一寸一寸往上冒着惊人的气势,七斤忙不迭厚脸皮喊道:“等等,我看这珠花就是人家的,反正不是你的,你拿着做什么?”
小丫头应该是察觉不出气息微弱变化的,大概是玩的累了,没了兴趣,拿着珠花扔给小和尚,百无聊赖说道:“给你给你。”
小和尚慌忙去接,不忍心它在桌子上磕哪怕一下,又撩起袖子认真擦了三遍,才极其郑重地放回前襟口袋里。
小气又心疼的模样让七斤看了分外熟悉,对小丫头来说罪状是她的禅,对小和尚来说珠花是他的禅,对周老头来说小丫头就是他的禅,那么自己的禅是什么?摸着放在前襟衣兜里贴着心放置的香囊,七斤只能轻叹一句:“何物不是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