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蓑衣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你还不知道我?寻常就算遇到第九境大修行者,虽然不敢说胜,至少还能过几招,不会败的如此之惨,楼上女子的修为,不能以常理推断。”
林琅脸色微微凝重起来,嗯了一声,道:“我倒是有点好奇,到底是哪路高人,竟然连六扇门都不放在眼里。”
酒楼外,铁蓑衣与林琅正说话间,杨素心从酒楼窗户飘出来。
没错,是飘出来,她此刻就静静地站在天上,仿佛绝世独立的仙人。
无根无力,竟能独步云间?
七斤站在窗内缓缓看外界,临江之外,有仙人乘风素衣而立,横对江上十万兵,端地魏然壮哉,七斤呢喃,已不知该说什么。
除了他之外,细潮江上潮州水师也同样是痴痴傻傻的模样,还有表情凝重的林琅,以及惶然失措的铁蓑衣。
杨素心环视一周,最后望向潮州水师,平淡道:“是你搅动天地元气,临江取水施雨欲与我一叙,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原来今天这场春雨竟然是人为的结果,七斤在楼内听得口干舌燥,无需借力便能飞在天上,还有临江借水,看起来都不是寻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征然。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只能低头,铁蓑衣持剑轻声道:“前辈,先前是晚辈看走了眼,不识真人,还请多多见谅,看在我六扇门的份上,罢手言和如何?六扇门定当感激不尽,前尘过往一笔勾销,我若话中有假,教我死无葬身之处。”
江湖中达者为先,铁蓑衣称杨素心为前辈也没错,可他自称晚辈就有点卑躬屈膝的味道了,之后为了求生不惜发下重誓,更是有失江湖气节。
杨素心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道:“不用费这么大周张,也不用等到以后,恩怨不妨现在就一次结算清楚,眼下这江水极美,你死在这里,也算是有了葬身之所,如何?”
说完,杨素心调皮地拱了供鼻子,轻轻嗅了嗅,伸了伸懒腰,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带着莫名其妙的语气说道:“和这小子走了一路,连话都多了呢。”
铁蓑衣万分惊异道:“这位前辈,何苦相逼甚急,就算万事都是老朽的错,总不能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吧.....”
忽然,铁蓑衣瞪大了眼睛。
后知后觉的他终于想到了一些东西,把线索拼凑在一起得到整个过程,面前这白衣踏江的极美女子,腰胯白犀皮刀鞘,薄刃短刀,可不就是魔宗那位喜怒无常的白衣观世音吗?嘶~~铁蓑衣倒吸一口凉气,要真是那位祖宗,只怕今天没命回去。
林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挥手一扬,潮州水师挂帆起鼓,江上顿时弥漫出战争的律动,随即低声打压说道:“姑且称你为前辈,此刻可是在细潮江上,你面前的是潮州水师,虽然我等与你有过节,但大事化小,总该了断,真当我潮州水师怕你不成?”
杨素心收敛了脸上的多余表情,没有说话。
林琅更加威风说道:“现在退去,我大唐既往不咎,要是还不走,就是与我大唐为敌,休怪我不客气,……”
杨素心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语,“何必多言。”
转头对楼内的七斤平静道:“当年那个人,一剑便可斩山断海,看好了。”
楼内的七斤有些莫名,要看什么?
突然,一切都变了,面对潮州水师,杨素心只是淡淡的一指,这一指很慢,跟楼中的拔刀时候一个感觉,杨素心整个人真气澎湃,浓烈的真元直接炸裂开来,在她的面前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一道光彩,比世上最强的风暴还要凶猛数倍,将无数砂石席卷而起,临江楼摇摇欲坠。
这道横空出世的光直接将整个细潮江从中一分为二,上流的水无法宣泄越积越高,缓缓已离地数尺,飞沙走石。
刀意直冲九霄。
天空中的厚重乌云也被这一指劈散,露出一轮新日。
江水激起万丈巨浪,蔚为壮观,潮州水师全部翻覆于波涛之内,临江两地殃及池鱼。
除了寥寥几人能在波涛中翻滚,在船舰桅杆上辗转腾挪,其他人皆葬身江中。
是为一指截江。
......
......
可惜,七斤是看不到这一幕了,他与李成仁轻骑快马已经狂奔出去老远了,看着身后细潮江中气冲斗牛的巨浪,只能远观震撼,嘴里呼吸反冲而出的尘土,感受尘土中夹杂的细微凌厉的刀意,却感受不到最中心最纯粹最凛然的刀意。
在七斤看来,潮州水师中也有许多高手,虽然都比不过那位白衣观世音,但随着众多高手的大批介入,情形必定是会发生改变的,再不济也能多拖一会时间,此处已经不是久留之地,好不容易找到的逃跑机会,稍纵即逝,好还尽早跑路的好。
至于江上最中心的磅礴刀意,七斤相信杨素心暂且是好意,也知道能在风暴中心观看这股刀意必然对自己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但这种景象向来都是有命看才最好,没命看了也是白看。
李成仁和七斤明显想的不一样,他没有直观的生命威胁,所以非常想留在临江楼中看杨素心一指截江,要不是七斤刚才力气大,兴许还拽不动他,此刻的他吧唧着嘴,意犹未尽说道:“江湖盛世就此错过了,多可惜啊,看一眼一指截江,少修两三年。”
七斤没有反驳,事实的确如此。
李成仁缓缓弯下腰伏在马背上,转头看身后的千尺巨浪,双手竟微微颤抖,声音嘶哑道:“七斤你就不觉得可惜吗?”
七斤没好气地一笑,轻声说道:“可惜?一点都不可惜,杨前辈说我虽然天资聪慧却曲久成性,懂得快却难以走上通途,现在看来她说的对,练剑这种事,要是有一天要在剑与性命中间选一样,那肯定是选性命啊,看来练剑恐怕是比不过你了,老李,你可得好好练剑,以后还得你罩着我!”
“另外跟你说一句,太慢了,你最好加快点速度,要是被人抓回去,咱俩都得被扒层皮。”
李成仁无精打采地趴在马上,回道:“有什么区别,跑快跑慢,不还是得被抓回去,哪次能逃的了?”
“这次不一样.....”七斤淡淡道。
“为什么?”
“还记得那个酒壶吗?杨前辈要打架就搁在桌上了。”
“记得啊,怎么了?”
“我给扔了,兴许能拖延点时间。”
李成仁一个哆嗦,顿觉空气都冷冽了三分:“扔了?你仍哪去了?”
这话问的,连带七斤也哆嗦了一下,嘴里直打颤,好不容易并拢牙齿,挤出来寥寥几个字:“我给仍江里去了。”
“......”
“......”
最终,李成仁快马加鞭,狂奔到了七斤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