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正在和鸢尾她们准备五月节的礼,看见冯文珍进来,她们都很识趣的退出去了。乔氏见女儿来了,高兴的不得了“你来了!刚好厨房新包了肉粽和乌馒头,快来尝尝。本想备完了礼就给你送过去,你就来了。鼻子真灵,还跟小时候一样,闻着味儿进门”说着就剥了一个粽子递给女儿。
冯文珍看着母亲心里纠结了好一一会,才伸手接过来,拿在手上也不吃,就呆呆的坐着不说话。乔氏一个劲儿的劝到“吃呀,你不是最喜欢肉粽的么,这都是上好的材料包的,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说完自己也剥了一个粽子吃起来。
“娘,你是不是早就算计着要把萧姨娘赶出去了。其实方姨娘根本就没让你替她做主,也没跟你说过萧姨娘挑唆莺儿害琇儿,是你自己利用了她们。是不是?我说的对不对”冯文珍心里紧张的不行,话说的结结巴巴的。
乔氏听完女儿的话,拿着粽子的手停在半空,连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粽子都忘了嚼,她缓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就是这么想你娘的?孩子,我可是你亲娘,这可太让我伤心了”。
“娘,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是怎么做的。方姨娘那天确实指责过萧姨娘,那是她太着急了,担心琇儿的缘故,大家也都明白,也没人当一回事,事后也都没再提过。你并不是从方姨娘嘴里听到的,是你的眼线告诉你的。你之所以把大家都关起来禁止进出,就是怕大家互相把话说开了,你就没办法利用她了。你还故意让人到处宣扬只有琇儿请医问药才能出去,就是为了坐实方灵仙在背后捣鬼的事实”冯文珍越说越着急,越说嗓门越高。
在女儿的紧紧逼问下,乔氏反而不紧张了,既然心事被说中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她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难道你还要为个萧素素把你娘送官不成?我是一家之主,难道我管教家小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冯文珍见母亲开始对她生气,就知道自己没说错了,她苦笑着说“您是我娘,我能把您怎么样。我不过想提醒您,凌霄因为这件事吊死了,虽然她只是个丫头,可那也是条人命。娘,虽然你不是杀死凌霄的凶手,但是你让她生了自杀的念头,给了她上吊的绳子。娘,女儿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当初为了三万两银子,设局把我许给崔家,我虽不明白但是我认了;你费尽心思,不怕人说闲话又把我从崔家接回来,我也很感激。可是后来呢,现在呢,你在做什么?萧姨娘、方姨娘她们再不好也是爹的妾室,莺儿琇儿是我妹妹,是你的庶出女儿,你跟她们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仇?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
乔氏走到冯文珍面前,向她鞠了一躬说“珍儿,你要是为当年替你定亲的事生娘的气,娘在这儿向你赔个不是。那时候家里实在艰难,我跟你爹被讨债的追的差点带着你们姐儿俩跳河。我也是真没办法了。谁知道老天有眼,自那以后生意真的就越来越好了,你爹也就越来越信那些个算命的,也因此才生出后院这些事来,这大概也是我的报应吧。至于萧素素和方灵仙,珍儿,娘这么说,你别不高兴,要是崔书瀚还活着你恐怕也会跟娘一样。你爹自从生意越来越好以后,求子心更切,几乎都要魔障了。虽说她们不管谁生了孩子都是我的,可儿子和女儿到底不一样,女儿终归是人家的人。儿子就不一样,以后这份家业都是他的,说句难听的,你爹要是没了,他就是一家之主。人呐,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萧素素、方灵仙要是生了儿子,能有我们娘俩什么好?我们以后恐怕连说话的份都没了,要不是你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他绝后,不让他纳妾,可刘红袖和鸢尾两个肚子都不争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爹这个人呐,有了俩糟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竟也附庸风雅起来,年纪一把了还想学文人骚客弄个红颜知己藏在家里,玩起两情相悦、一往情深的把戏来。他是忘了当初怎么挣下的这份家业,永安堂是怎么来的了”!
母亲的话,冯文珍越听越糊涂,但是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心碎和绝望。母亲一直都很要强、很能干,不管是管家还是生意都游刃有余。可是近些年,父亲总是在外面跑,两个人的感情也淡了,母亲也越来越冷酷,难道她是在报复?报复父亲对他的薄情寡义、冷落漠视?冯文珍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即便崔书瀚还活着,自己也没一子半女,也不会活成母亲这样,因为崔书瀚不是冯立嶂。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萧安良,崔书瀚不是薄情寡义的人,萧安良也不是,萧安良让她帮忙照顾萧素素,她却没做到。萧安良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自己配不上他,而且还有负于他,辜负了他的嘱咐和信任。她把手上已经冷掉的粽子放在盘子里“娘,她们俩连儿子都还没生出来呢,你怎么就知道以后有了儿子你的日子不好过?你是在报复我爹,是在替自己不值。娘,我要是你,我就把精力花在好好跟她们相处上,与其釜底抽薪两败俱伤,倒不如以心换心,皆大欢喜”。
女儿的话倒像是激怒了她似的,乔氏突然生气的说道“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吗?萧素素刚进府的时候,我是怎么对她的,可你爹怎么对我的。这边还没生呢,又从青楼赎回来一个,挺着个肚子,趾高气扬的。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回来也不许我过问,把个妓女当宝贝似的供着。还口口声声的肯定是儿子,儿子呢?哼!他心也真大,也不怕当了王八”!
母亲的话越来越没个正形,什么都往出说,跟骂街的泼妇一般,冯文珍实在没精力也不想跟她继续扯下去了“娘,你跟我爹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管,也管不着。我只求您以后别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了,害人终害己的道理我不必多说了吧。不过,我倒很希望您没把我接回来,我宁可一个人在崔家孤独终老,也不愿在这儿看着您跟我爹还有几位姨娘一天斗来斗去的。娘,您以后要是对日子有不满了,就想想您大女儿,您过得可比她强多了”。
再说回萧素素,那天兄妹团聚后她激动的一晚上都睡不着,但想起刘红袖、冯文珍可能会担心自己,又心焦不已。于是赶忙爬起来,写了封信给她们。第二天天还没亮,就交给小豆子让他赶紧送到祠堂,让萧安良给陈连生送去,好在两个村子相隔不远,萧安良到的时候,陈连生还没走。可没想到,自萧素素走后,乔氏的门禁一直没撤,陈连生连大门都进不去就更别说是后园子了。况且这是被赶出府的萧素素的信,也不能转交他人代送,陈连生也知道里边肯定也在担心萧素素,可拿着信在门外就是进不去。特别是凌霄死后,侧门整个都封起来了,送肉送菜的都是在正门口把货卸下来,门口的小厮自己搬进去,再分给各房。
信都快被他攥烂了,还是没办法。这天他又从永安堂跑出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进府,还是铁桶一般,说什么都不行。于是一个人在街上瞎转悠,就转到了刘红袖家的成衣铺门口。这才想起那天在街上碰到萧素素的时候,她要找刘红袖的家人帮忙,说不定就是找她们传口信呢。他进到铺子里,刘红袖的哥哥嫂子正在招呼客人,见他进去了,他哥哥高兴的放下手里的尺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稀客稀客,请里边坐”。
“刘大哥,冯府里最近设了门禁,任何人都出入不得,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家里老娘早上还在抱怨呢。前几日我新进了一批好料子,让你嫂子给妹子送去,谁知连门都不让进。眼看五月节就到了,家里备了好些节礼,去了好几次都被拦回来了。前几日又听说府里晚上偷偷抬了棺材出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正好向兄弟你打听打听”。
“刘姨娘很好,你们大可放心,死的是丁香院的凌霄。丁香院的三奶奶和三小姐被太太给赶出去了。那天我刚好在街上遇到,她就让我把她送回绍兴娘家了。她怕二奶奶和大小姐担心,就让我回去送个信,谁知道连门都进不去。想来大哥你这儿看看,谁知道你们也进不去,这下可难办了”。
刘红袖嫂子听说三奶奶被赶出去了,赶忙把客人打发了,进来问道“好好的三奶奶为什么被赶出去?我听说冯老爷并不在府里呀?莫非是冲撞了太太?我家妹子没事吧?”刘红袖家的成衣铺要不是冯府帮衬着,早关门了,这几年也有本钱了,也能进些好料子,生意还算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