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如风的匈奴这次未能及时撤走,反而全军覆没,这一切居然都出自于夏无言无意间的举动。
听闻夏无言奋不顾身保护村民时,将领以及所有士卒皆向夏无言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幸存的村民匍匐跪在地上感谢将领的营救,唯独忘了独自依靠残破的墙壁抱着受伤小孩的夏无言,在夏无言挺身而出时,他们不为所动,现在也没有脸面去打扰她。
当被兵官告知怀中的小孩没有救的时候,夏无言沉默了许久,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在自己怀中消逝,却无能为力,那种心痛只有自己知道。
小孩没有哭泣,只抬起脏兮兮的小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又对她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安慰她,忽然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睑陡然合上,小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再也没有了呼吸……
也许对他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可这是怎样的世道?夏无言默默想了许久,依然想不通。
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埋葬了小孩,夏无言道了一声谢,准备离去时,又被一个士卒带到了黑甲将领面前。
“请节哀!”将领看着黯然失魂的少女,叹了一口气。
夏无言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这一日里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竟然遇到了传闻里可怕的匈奴。
“赵国李牧,敢问姑娘贵姓?”
将领扫了一眼少女,低声问道,他这些年倒是见过很多美女,但看见少女第一眼时,依然有些心惊。
这是一种不染凡尘的清美!
夏无言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将领,见他面色冷峻,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李牧!
见少女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李牧面色微微有些不悦。
“你,你是李牧?打败匈奴令胡人不敢南下的李牧?”
夏无言脱口问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牧是谁,那可是战国赫赫有名的四大将领,生平未尝败绩,赵国末期最后一根支柱,以一己之力延续赵国十几年的国运。
也就是说,自己到了战国时代,还是身处于赵国?
“某正是李牧,你怎知某要出击匈奴?又怎知某此战必胜?”
李牧厉声问道,他自认为雁门计策天衣无缝,现在居然被一个少女轻易说了出来,由不得他不心惊后怕。
莫非有人泄露了计划?
“啊?”夏无言尴尬地吸吸鼻子,心中暗忖,难道李牧还没有打败匈奴?
“随口猜的,猜的。”看到李牧越发严厉的面容,夏无言讪讪地低着头。
“猜的?”李牧皱眉看着少女,接着问道,“难不成是你自己看出本将的意图?”
夏无言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回答情况关系着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她一下子重视了起来。
前世也算是看了一些军事小说,大概知晓李牧的意图,只能硬着头皮,学着古人的语气说道:“我观将军到此,部属多是骑兵,来去自如,想来是查看坚壁清野执行的如何,遇敌又可避而不战,以此惑敌,待匈奴大军深入赵国腹地之时,以逸待劳,合围歼灭匈奴,毕其终于一役。而将军披甲之士训练精良,远胜匈奴,故言此战必胜。”
李牧没有说话,皱眉坐在战马上,深深看了一眼夏无言。
许久,他才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与自己计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差了一些细节。
这般兵法见识,莫非她是将门之女?
赵奢之女?那家伙只有一个儿子,还在长平死了。
廉颇那老货?他随即摇了摇头,廉颇那粗汉怎会生出如此好看的闺女。
……
眼前这少女的见识比起朝中许多尸位素餐的大臣都胜之有余,李牧心中渐渐起了兴趣。
“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李牧沉吟片刻,恭敬地说道。
“夏无言,字,字,唔,”少女蹙着秀眉,突然想到了墓碑上的离字,心中黯然神伤,吞吞吐吐地说道,“离,字离。”
“无言,姑娘见识不凡,怎可无言?离字虽也有些奇怪,相比之下,还是离字好。”李牧反复念了几声名字。
“夏离姑娘家住何方?”
李牧淡笑一声,料想少女可能出自名门,习过书卷,不然怎么会出口成章,看她衣着打扮不似村中之人,又好奇地问道,“怎会一人在此?”
夏无言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完全不知道如何编排自己的来历,要是说自己家在坟里,恐怕李牧得治自己一个妄言之罪。
她磨蹭了半天,才吐出一个“上党”。
她只记得赵国这一两个地名,其中一个还是邯郸,但邯郸属于赵国国都,李牧肯定十分熟悉,万一问起什么没法作答,岂不露馅?
还是上党好,上党偏远,自己大可胡诌,难道他还真会派人一查究竟?
“上党?”李牧再次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黯然,低声说道,“十数年前,上党长平一役,我赵国死伤四十来万,自此日渐衰落。如今那里已属秦国,可上党郡并未曾听说夏氏望族?”
说到这里,李牧疑惑地看了一眼少女。
“尼玛,长平之战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上党居然没有姓夏的大族?糟糕,要露馅了。”
夏无言暗自嘀腹诽一句,没办法只能继续诌。
于是她故作悲伤地说道:“家中并非名门望族,先父乃是私塾先生,平日里我多看了一些书而已,长平一战后家父心怀赵国,从上党迁往别处,于去年病逝,我也只能流浪四处,如今钱财耗尽,身无分文,好在遇到村民给予饭食,可恨遇到那些官兵,若不是将军出现,恐怕我早已化为尸骨。”
夏无言说完,文绉绉的样子令自己都有些恶心反胃,可还得装下去,又向李牧认真一拜,也算是出于对名将的敬意。
“你可读过兵法?”
李牧倒是没有细细推敲少女的话,看她的木篓里还有半张吃剩的面饼,风尘仆仆之色足见四处奔波之苦,言谈举止也算是得体,继而对于少女的遭遇越发同情。
“尚未。”夏无言赶紧摇摇头,生怕李牧问她兵法,再次露出马脚。
“奇了,倒是个好苗子,怎生的一女子,若是一男儿,”李牧自言自语一声,颇为惋惜,顿了片刻,李牧再次问道,“你可愿跟我?”
“啊?”
夏无言惊道,奇怪地看着李牧,这人莫不是也看上自己了?这些人怎么都一个德行,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鄙夷,急忙说道,“我已立下誓言,今生不嫁。”
李牧瞪了夏无言一眼,说道:“牧是问,可愿随某参军?任某幕僚一职。”
“这样啊,可我学疏才薄,怕是难以担此重任,我愿为将军帐下一小卒,听将军差遣。”夏无言思索一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