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城北五十里
此地位于雁门郡西南,恰好坐落于洪寿山与夏屋山之间,身后便是平邑城。
治水从夏屋山北麓发源,绕过平阴,再转向平邑的弧线,途径新城北部,河道在此开阔,向西岸漫延出大片滩涂。
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下,大约人高的碧绿苇草一眼望不到边,一群羊群自由自在地在河边汲水,忽然它们脚下的水波荡漾开来,羊群惊恐地抬头,远远地逃走。
数千骑兵越过河水向东而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万余弓弩手,恰好隐藏在碧绿的芦苇中。
二十万匈奴人在赵军前方十里列好了阵型,单于将中军大营建在了一座隆起的山坡上,营帐旁插着一个狼皮旗帜,他走到最高处,远远眺望十里开外的赵军大营。
从山上往下望去,十几万赵军摆成了鱼丽大阵,大阵又分为无数小阵,每个战阵中的四驱战车颇为惹眼,即便远在十里之外,单于依然感到一股寒意。
新起的朝阳渐渐远离夏屋山顶,驱散了平原上最后一丝雾气,赵匈两军的盔甲上闪烁点点精芒,原野上弥漫着一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与此同时,浑邪王也在举目眺望赵军军阵,望了半晌,他焦躁地骑马来回走动,挥着马鞭抽在惫懒的士卒身上,高声骂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兔崽子,还不打起精神,待会谁要是不卖力,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浑邪王又催马走到单于营帐,跪倒在地:“单于,我愿为先锋,三万人马足以攻破赵军大阵。”
单于踟躇了片刻,下令道:“那便由浑邪王三万人冲击赵军大阵,若是赵军动摇,我亲自率大军掩杀。此战,记你首功。”
匈奴号角低沉地在荒野上响起,浑邪王带着部族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他恨恨地望着前方的赵军,只想把所有人撕成碎片。
尘土遮天蔽日,远远望去,像是一条灰色长龙,带着万钧之势,咆哮而来。
忽然,赵军后方一处插着旗子的营帐前,响起了骤雨般的鼓声。
赵军前方大阵前,也应声响起了密集的擂鼓声,所有士卒摒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匈奴骑兵。
小阵之中的射手拉满了弦,步卒将方盾置于胸前,这是李牧根据夏无言当初的阵法,在鱼丽阵上做出了一些改动,加强了步卒的防御。
在一百步的距离的时候,赵国方阵中响起一声高呼:“射击!”
漫天箭雨从天而降,最前方的匈奴兵开始中箭落马,浑邪王在亲卫的保护中,厉声道:“射!”
匈奴人拥有得天独厚的骑射之术,他们从几岁起,就在马背上翻滚,即便是现在在飞速奔跑的战马上依然能够精准地射出凌厉的一箭。
铺天盖地的箭矢从三万匈奴骑兵中射来,刺耳的破空声在荒野里响彻云霄。
赵国方阵中的盾兵在箭雨落下的前一刻,举盾盖过头顶,护卫所有阵中之人。
箭支噼里啪啦地砸在盾牌上,如同暴雨打在屋顶,盾下的每个人面色苍白,却眼神坚毅。
赵国中阵又响起了弓弦振动声,密如飞蝗的箭矢如流星一般砸进了匈奴骑兵,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倒地。
匈奴人依然在冲锋,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补上。
赵国方阵前的人马尸体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暗黑的血液汇集成一条条小河。
无数受惊的战马到处乱窜,又被散落的箭矢射中,痛苦地卧地呻吟。
三万匈奴骑兵在一个冲刺瞬间便死了接近一万人,战损达到了溃败的边缘,再无冲刺的勇气。
浑邪王眦目欲裂地想要继续往前冲刺,却被左右亲兵死死地抱住,灰头土脸地指挥剩余的部众后撤。
匈奴第一次冲锋就此结束,两方开始重新组织战阵,赵军分出一些士卒飞快的打扫战场,刺鼻的血腥味掩住了黄土泥味。
浑邪王闷头跪坐在单于营帐,帐中之人皆是沉默不语,没有人嘲笑浑邪王的无能,即便是向来不对付的白羊王。
这一战浑邪王几乎做到了极致,然而赵军强大的箭矢,和诡异的战阵,让他始终破不开一个缺口。
只要有一个缺口,他就能令赵军大阵动摇,可惜赵军大营始终稳如磐石。
大帐中没有人相信一向羸弱如绵羊的赵军,会突然变得勇武好战。
可如今有二十万大军,无论是谁带领,也不愿错过这个灭亡赵军的机会。
因为赵军身后有着堆积成山的锱重,和数不清的财宝,甚至是貌美如花的女人。
………
短暂的祥和在赵匈两方之间诡异的发生了,近在咫尺的生死仇敌在这一刻相互对视着双方,彼此居然心有默契地暂时罢兵言和。
匈奴在等大军方阵恢复完善,战马吃饱喝足,士卒军心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