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未大亮,星辰亦未遁去,一列身着铁甲的赵国骑兵,已经在草原上向北行进了四十多里。
当水草越来越多,一条不算大的河堵住了铁骑军去路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襜褴国很快就要到了。
作为匈奴属国,襜褴人在这次南侵中也扮演了掠夺者的角色,分了一杯羹。
可惜他们遇到了李牧,派出的士卒多半葬身在雁门腹地。
越过河水,又行了五里,铁骑军便远远看到放牧的襜褴人,人如其名,他们胸前系着围裙。
襜褴王颠连轨逃回他的王国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老了十来岁,双目塌陷,再也没有当初襜褴第一勇士的形象。
就在昨日,他一整天不肯进食,即便是国里最美的姑娘来服侍他,他依然双目无神地胡言乱语,还打翻了送来的肉汤,挥刀吓跑了所有的姑娘。
丈夫死在赵国的女人,跪在王账前哭哭啼啼,弄得襜褴王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地说道:“他们要来了,都得死,都得死!”
望着那些毫无防备的襜褴人,李牧冷漠了笑了一声,狠狠挥下右手,沉声道:“赶尽杀绝,日落之前,我不想看到一个活着的襜褴人。”
夏无言心下一惊,愕然转头望着李牧,握着长矛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脱口问道“那些孩子也要杀吗?”
李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指着远处骑在马上的孩子冷笑道:“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慈悲,你的慈悲只会造就更多的恶魔,他们会闻着血腥味再次杀到雁门。对待这群恶魔最好的方式,便是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夏无言颓然坐在马上,心情复杂,李牧的话找不出问题,可让她对那些欢快的孩子下手,她怎么也做不到。
“杀!”李牧拔出长刀,大喝一声。
两万骑兵如同箭一样地冲向襜褴人群,手起刀落,割麦子一般割掉襜褴人头。
襜褴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爆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赵军战马来去如风,在奔逃的襜褴人群中杀了一个来回。
襜褴人羸弱的反击还没来得及组织便被击溃,他们面色痛苦地倒在血泊里。
到处都是燃起的火光,在那令人心悸的惨叫声中越烧越烈。
襜褴王摇摇晃晃地走出帐外,看着子民被无休止地杀戮,放声大笑:“终于解脱了!”
他迎着微冷的刀光不闪不避地走了过去。
刀锋斜切而下,一颗头发乱糟糟的头颅滚到了草里。
夏无言扫落一根射来的箭矢,抬眼望去,居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躲在帐篷一角,持弓愤怒地看着她。
在他那眼神里,她看到了无比的仇恨,以及恐惧……
她只要一挥手,那孩子便会人头落地,可她依然下不了手,端直长矛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摇了摇头,在孩子诧异的眼光中,一踢马腹远离这一边倒的战场。
远处没有腥味的空气让她心旷神怡,曾几何时她也为杀戮感到兴奋,就像远处那些骑兵那般。
只是现在望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妇孺老幼,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厌倦。
“这本就没有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牧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无言勉强一笑,道:“我知道。”
李牧点了点头,转头望着南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结束以后,要不要随我去邯郸见识一番?”
“邯郸?”夏无言微微讶异,脑海里只想到一个词“邯郸学步”。
那里可是天下的文化中心啊!
看着夏无言心神向往的样子,李牧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是该让她换个环境,常年的苦寒生活确实难为她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夕阳第一抹金黄洒向大地时,夏无言被深深震撼到,轻轻吐出一句诗。
她很想骑着马在夕阳下迎着微风纵情奔跑。
然而,那冲天的火光,那妖冶的宁静,那堆积成山的脑袋,让她一下子意兴阑珊。
南宫燕蹲在河边仔仔细细擦拭着双刀,清除了刀缝里余留的一丝血迹,双手轻轻往腿上一插,那双刀便隐没于刀鞘中。
这种毫无抵抗的杀戮让她索然无味,恰好看到夏无言在此,于是默默地站在夏无言身旁,看着黄昏下的草原发呆。
不知何时起,南宫燕喜欢上这份苍凉感觉。
……
铁骑军的将士们高兴地清点着战功,他们希望这样的战斗多来几次。
前几日的赵匈大战让他们或多或少成长了一些,当克服恐惧之后,他们心里留下的只有杀戮的兴奋。
襜褴亡族灭国,就像夏日带走晨露那般简单随意。
曾有着漫长历史的襜褴人化为了满地无头尸骨。
用不了多久,这里会成为狼与秃鹫的狂欢圣地。
短暂的修整之后,大军未作停留,向东北而去,沿路拔出东胡的部落。
东胡不似匈奴,尚且还有一个统一指令的单于,而东胡各个部落各自为战,部落之间又相互征伐。
铁骑军到达东胡族领地的时候,东胡王正搂着新娶的鲜卑族公主,听着东胡探子的回报。
他不屑地笑了,自从赵国势弱之后,他就背叛了赵国。
如今两万赵国骑兵来此,如果领兵之人是别人他或许还会害怕,可那将领偏偏是老熟人李牧。
当初他屡次进犯赵国代郡,李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得上是一个好主人,可如今李牧来东胡做客,那他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也不枉当年李牧的情谊。
东胡王很快拉出了一支二十万大军,东胡人无论男女老少,天生就是马上的战士,所以这十万大军自然也是男女老少的混编。
武器却是参差不齐,东胡贵族拿的是铜戈、铜斧、铜簇,地位卑贱的则是木头叉子。
可他们的斗志毫无差别,从他们同样端着兵器跃跃欲试的神情中可见一斑。
眼看着赵国骑兵身后跟着的牛羊,东胡王自然而然将这些牛羊当做李牧的上门礼。
在他眼里,二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赵国那两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