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的晚宴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坐在桌前的四个人似是毫无察觉，依旧谈笑风生。而站在一边的画眠他们却是第一次见识到，所谓话里有话意里有意到底能说到什么程度。

谈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却又好似隐藏着无数暗箭和锋芒。

终于晚凝最后一曲落毕，荦舒这次也终于把荷花蕊喝了个尽兴，众人似都饮了半醉，终于起身回府了。

荦舒是四个人里醉意最盛的那个，似是连走路都有些飘忽忽了，时不时一个踉跄。画眠只好伸出手扶他一把，却被荦舒顺势靠在了身上，她不好推开五皇子，却没见到荦舒低埋的脸上得逞的笑意。

南襄只得吩咐画眠在车上照顾荦舒一把，让马夫走得慢一点。上了马车之后，荦舒还是那副垂着头软着身子的模样，随着车厢一颠一颠，头便一下一下地敲在窗沿上。

画眠就这样看着他敲了半天，直到荦舒的额头都泛了红，才堪堪伸手拽了他一把，但也只是换成背靠在车厢的姿势。

荦舒终于忍不了了，他以为画眠好歹会扶他一把，结果敲疼了额头之后只是换成后脑勺遭了殃，只能悻悻然地自己坐起了身，睁开眼，“眠眠真是冷漠，敲得我头都痛了。”

月光趁着窗帘随风飘起的缝隙中溜了进来，荦舒本是梳戴整齐的头发已经有些乱了，几缕发丝飘飘忽忽的在画眠眼前晃，她看着看着便出了神，好似没有听见荦舒在说什么。

“眠眠？”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五皇子便又叫了她一声，这一声叫得极其轻柔，却似弯弯绕绕的月光准确无误地照进了画眠的耳朵里，分神的目光突然聚焦到了荦舒的眼中。

倚在车厢上的人正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微醺却含着亮晶晶的光芒，“王爷，刚刚说什么？”

“我说，眠眠也不知道扶我一把，撞得我头都痛了。”

画眠此刻似是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王爷自己装醉，自然怪不得我。”

“你怎知本王是装醉？”荦舒觉得好玩，他当然是清醒的，但的确喝得多了一些，周身都散发着热气。

“醉酒误事。”

画眠简单一语，荦舒却听懂了，“以前的确如此，但如今有了眠眠，本王便可放心醉去。”

画眠觉得有些好笑，荦舒不过识她几天，却好像托付了性命一般。虽说暗卫护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也需要完全赢得主人信任之后。

想着想着便又兀自走了神，荦舒倒也随她去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片刻无声。

马车很快就驶进了后院，南襄已经下了车，见荦舒一副眼神清明的模样，便知道他刚刚并没有真醉，道了一声晚安便带着绛桃回了西厢。

画眠也跟在荦舒身后，却被带到了厨房，“王爷饿了？”

“你站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吃，你不饿？”荦舒好像对王府的厨房很熟悉，三下两下就在橱柜里翻出了两盘点心，“我有时候半夜回府饿了，又不想把人叫起来重新开火，便吩咐他们备点吃的以防万一。”

画眠看着荦舒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下午绛桃说的话，“王爷既然不吃甜食，为何今日做的却是枣泥糕和荷花酥？”

荦舒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不知道画眠从何得知他的喜好，却也不深究，只笑笑说道，“换换口味。”自己却没有动手，只是将糕点摆在画眠眼前。

其实画眠本身食量就小，下午和绛桃吃了百合酥又喝了茶，一直不饿，不过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荦舒，而且香甜可口的糕点真的会让人上瘾。

荦舒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自己并不介意地倒了壶冷茶，此刻看上去倒一点也不像那个恃宠而骄的小王爷了。

等画眠吃完，两个人便一起回了东厢。荦舒虽然说话走路都很清醒，但那股软绵绵的温柔劲儿却一直围绕着他，没有了往日嬉皮笑脸的玩笑话，又好似真的醉了。

“眠眠，晚安。”

“王爷早些休息。”

一夜无梦。

天明时刻，画眠就习惯性地醒了，却没有听到沁竹来叫荦舒起床的动静，想是被吩咐过，便自顾自打水洗漱完，在院中练剑。

半个时辰过后，她听到荦舒起床的动静，不一会儿便看到他开了门，半倚在门框上，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模样，“我倒不知道，眠眠还会舞剑。”

“落英宫习武向来涉猎广泛。”

“但你擅长的，不是叫什么断肠针的暗器吗？”荦舒在择主大会之后，曾问过画眠他们各自擅长的本事，也知道见血封喉的断肠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