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九月,天干气躁,风尘寒凉。
杨幼真仔细地将供奉太衍尊位的道坛擦拭一番,然后供上亲自挑选的果品,诚心叩拜之后,盘坐于殿内蒲团之上。
太衍走后,玄恒成为了新的大贤良师,正式主掌太平教。
杨幼真则时不时的回到玄都观来住一段时间,也不为其他,而是和荀音讨论道法。
玄恒有纪楠常伴,太平教内又多是男性。水薏太忙,只有荀音有空,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清笙。
杨幼真手持玉盏,双目微闭,开始修行三千定灵光。此神通由太衍所传,只是极为艰深玄奥,杨幼真现在也只是摸到了一点头绪而已。
“幼真师叔在吗?”门外响起一个沉稳雉朗的声音。
杨幼真睁开眼睛,朱唇微启,道:“何事?”
大殿外缓缓走进来一名穿着道袍的接引童子,他脚步轻灵稳健,呼吸之间气息从容,进殿后朝杨幼真拜道:“山下有一少年,背着一具虎尸,欲要求见玄音真人。”
杨幼真闻言,道:“那可前去禀于玄音师兄处。”
童子道:“玄音真人与清笙姑娘出去了,至今未归。”
杨幼真沉吟片刻,问道:“可知她去了何处?”
童子摇头道:“不知,或泛舟楫于江河之上,或访友人于林泉之间,或观青霄于云端之中,非弟子所能知也。”
杨幼真玉眉轻蹙,纤指轻点,忽而展颜道:“将那少年带来此处。”
“是。”童子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少时,童子便领着一个布衣芒鞋,头戴青巾,衣衫褴褛的少年来到殿前。
“师叔,人已带来了。”童子报道。
“幸苦了。”杨幼真点头说道。
童子长揖而拜,然后退了下去。
杨幼真灵目看出大殿,直直的落到了殿外那个少年的身上。
少年衣着单薄,双目清净无尘,面容稚嫩且坚毅,眉心天光清明,杨幼真一眼就断定,此人乃是极有根骨的人。
“你从何而来?”杨幼真开口问道。
少年抬起头来看向大殿,只觉漫漫灵光洒落人间,大殿里头开阔明净,威严庄重。一位仙颜玉姿的绝美女子端坐在内,浩浩渺渺,凛然若神。
“我从浔阳城来。”少年不卑不亢地答道。
杨幼真问道:“来此何事?”
“求道。”少年应道。
杨幼真点点头,“姓甚名谁?”
少年道:“姓栾,名正一。”
杨幼真微微一笑:“栾正一,贫道方才听童子所言,你是背着一具虎尸求见,这是何因由?”
栾正一闻言,转身到台下,奋力将一具血淋淋的老虎尸体拖上了台阶,那老虎尸体极其庞大,比栾正一本人还要大三个左右。
栾正一指着脚下虎尸道:“此乃原丘之虎,常霸原丘之上,横绝生灵。致使道路不通,行人惶惶,更常有行凶害人之事,故而除之。”
杨幼真道:“贫道看你骨瘦如柴,气力平平,如何能杀这大虎?我看你是散财杀虎,又来欺我吧?”
栾正一两手一摊,笑道:“若有钱财招人杀虎,何至于骨瘦如柴?我家徒四壁,灶膛空贫,辞别老母远徙千里,只为求道。”
杨幼真道:“那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杀死原丘之虎的?”
“我听闻远近乡民皆言,此虎凶恶食人,罪行累累,故而欲除之。但我深知弱小无力,便求人借来一把锋刃。然后藏于身上,入山之后,布设陷阱,割破皮肉,放出鲜血引诱其来寻我。等林暗风惊,虎啸山林时,我便躺在陷阱处装死。我知它反应迅捷,就等它欲吃我时,便以利刃迅刺它勃颈。它吃痛挣扎,坠入陷阱,失血而死。”栾正一说着,还抬起了老虎的上半身,只见那里正有一个醒目的伤口。
“太过简单,令人怀疑。”杨幼真摇头道。
栾正一道:“不然,此举只在胆气,不在难易与否。我若不惧死,便是食人之虎,也敢侥幸一搏。”
杨幼真不由点头道:“说得对,可是你非神仙,也非圣人,如何能说这原丘之虎有罪呢?若他是一只守护一方的神兽,你岂不是错杀了它?”
栾正一沉默片刻,道:“我只听得乡民皆言它恶,恶则伤人,纵虎则人危。人与虎不可共存,所以我杀虎而留人,并非一言善恶可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