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华含笑点头,放下茶具。
潘挚一边捣鼓着,一边细细的算着时间,按着陈李氏的口味,并没有加其他的作料,水沸了,往茶盏里舀了一勺倒入,递给她,须臾,刘丽华抿了一口后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一番寒暄过后,潘挚从怀里拿出那日偷偷抄写的诗句,“前些日子在阿姊的书案上,看到阿姊题了一句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原是有些字不识得,于是抄写下来,回府问官人的,官人只念了一次,深意也不了解。”
细雨慢慢飘下来,落地的有轻微声响。
刘丽华放下茶盏,双手放在膝上,缓缓道:“这是唐时一位诗人所写,‘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和奴家这很是相似,就抄写了下来,并无深意。”
潘挚微微颔首,“那另一句呢?”
刘丽华不解:“时常在书上看到些好的句子,都会抄下来,不知挚儿妹妹说的是哪句?”
正想张口回答,忽然听到有一阵疾步声,潘挚心中不悦,早已吩咐过,他人不许跟进来,随行的马夫、随从每每是在竹坊小道外等候,这些人竟敢违背。
来人是平常伺候潘挚出入的马夫,满头大汗,喘着气拱手一礼:“王——夫人,府内有事,急寻夫人回府。”
“何事?”潘挚此事意识到有变故,起身走到他跟前。
马夫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出事了,楚王忽然发狂,伤了东宫不少宫人,还打伤了太子太傅,王爷急寻娘娘回府,寻了人来,告知王妃‘非他允诺,不得出府’。”
楚王发狂?赵元佐身强力壮,怎会如此突然,潘挚震惊之下,立时想到,赵元佐乃是储君,定是有人加害,若非如此,赵元休岂会贸然留下这么一句话,既是让她回府,又不许她做别的事,定有缘由。只好转身向刘丽华辞行,匆匆回到王府。
只可惜,潘挚猜中了赵元佐是为人所害,却没有想到害他之人,竟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匆匆下了马车,刚进韩王府,府门外忽然被护卫军所包围,为首的一位官军抱拳行了一礼:“卑职张珍参见韩王妃,娘娘万福。”
“张教头可知逾越,我堂堂韩王府被你一个禁军围得,本王妃心惶恐不安,如何能万福。”潘挚话语一时凌厉,然而到底年轻,缺乏威严。
“卑职奉楚王妃之命,请韩王妃进宫一趟。”张珍道。
“王爷亦有吩咐,非他允诺,莒国夫人不得出府。”
方氏!方氏!潘挚狠狠咬牙,强调了“莒国夫人”这个封号,陛下所赐,岂是区区小小禁军教头所能动弹。
张珍有所顾忌,并没有回话。
潘挚心知有戏,料想此人必定不是心腹,于是开口问道:“韩王爷可在大内?”
“卑职出宫时,韩王殿下尚在东宫。”
“吾不愿为难于你,可吾只是区区妇道人家,只知夫命,你且去求得韩王一句话,若王爷许了,跟汝等去去又何妨。”
张珍点头应是,饶是如此,门外禁军并没有退去,反而是一波接一波围了起来。
潘挚惊骇,就着铃兰的手,一步步走到正厅,见四下无人,猛的坐下,接过玖儿端来茶碗,一饮而尽,双手全是冷汗,双唇发抖,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铃兰,这事与王府有关吗?”
“奴婢……奴婢不知啊……”
潘挚惊骇之下,竟问了铃兰这样一个问题,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问一个下人又如何得知。
张珍一去不返,禁军堵住了出入,满府惊疑,人人皆不安。
七天后,禁军散去,随之而来的,是赵元休的归来,衣衫紊乱,面目不堪,一脸的憔悴。
彼时,潘挚就在书房内,定定地站了许久,目光直视着书房中,那俏生生的人像,顶好的缂丝,上品的颜料绘画,栩栩的画像,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要见方乐。”这是赵元休回来后,潘挚对他的说的唯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