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您带了秋衣来,渐渐冷了,多穿点。”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手紧紧握在袖子里。
“嗯,放下吧。”
像以前所有次一样,这个他的生身母亲,见到他没有表现出丝毫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的应了。
楮铭放下包袱:“那…我回去了。”
桓氏侧过身去不再看他:“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楮铭扭头就走,他没办法再待下去,母亲,到底为什么,狠心抛下他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见面更连陌生人不如,哪怕他权倾天下,位极人臣,依然连她正眼相看都得不到,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
云舒去拜访了安源师傅出来,看见楮铭竟然还没走,负手站在亭子里,想来是等她,玄色窄腰胡服,麝皮护腕包裹修长的手臂,清清爽爽,长身玉立,正在看着岭间云海。
默默走到他身边,太阳己经出来了,透过山间的白雾,像一根根剔透的光柱,很是好看。
“你觉得我们是敌人。”楮铭突然出声,他转过来,目如朗星,眼波流转。
继续说:“朝中处处提防,还在靖西军中搞小动作。”
云舒眯了眯眼:“侯爷指的是夔州异动吧,且不说军中大权尽被侯爷掌控,就说这样做,对云家有什么好处?”
楮铭不会怀疑,上次的谎报人数是云舒动的手脚吧,她可没这么大能耐。
“我不会阻止你统领骁骑卫,因为现在大靖,没有谁比云家更合适,但能不能成为真正的云王,还要看你的本事。”
现在朝中都想动骁骑卫这块肥肉,获得和武安侯叫板的资本,还有那些对云王府虎视眈眈的世家,更加不会放手。
“侯爷应该清楚,云家向来不参与这些党派争斗,统领骁骑卫,比任何居心叵测的人都安全。”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你我都希望大靖安宁,想来也算得上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答应暂时不会动世家的荫袭,但是你应该清楚大靖需要的是公平的人才选拔,现在我不做,将来也总会有人做。”
云舒其实挺佩服楮铭,大靖荫袭自开国便有,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勿论学识高低,只看家族地位,他现在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世家,恐怕就得成为众矢之的,这种事儿,也就这货敢做。
他捏捏手,又轻轻放下了,缓缓说:“我记得以前你都是直呼我名字的,怎的现在如此拘礼了。”
云舒觉得,有些话,他们之间是时候说开了,便定了定神:“当年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可是我有我的立场,朝堂沉浮身不由己,你应该会懂。”
云舒不再说什么,也知道他听懂了,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明白人自然会明白的。
以前他们一起去平叛,两个人常常一起潜入村寨打探消息,一起在外边烤野味,一拍即合互相欣赏,倥偬少年,对酒当歌,那段岁月真的很难忘。
楮铭抬眼看她,一双眼睛真诚坦荡,落落大方的站在他面前,心里好像有什么坚冰慢慢融化了,这些年,他在气什么呢?
不是他构陷楮家,而是当年他们曾那么真诚待彼此,一起出生入死,却抵不过区区朝堂利益。
就好像你好不容易想对一个人好,他反手就给了你一耳光,打掉了他们之间的点滴温情,也打掉了他的骄傲,他这些年,在气的是这个。
楮铭呼出一口气,笑了笑:“这些年也没少给你使拌子,就当是扯平了吧。”
他倔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他一句道歉嘛。
云舒眨眨眼睛,轻快的道:“那我以后私下叫你璟瑜兄。”
璟瑜是楮铭的字,还像以前般直呼他名字也不妥。
觉得好像解开了一个很久的结,她与楮铭,像多年前就熟悉的老友,也不习惯侯爷侯爷的叫他。
他轻轻答道:“嗯,好。”
艳丽的秋阳彻底从浓雾里浮出来了,山峦间光芒万丈,金紫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