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全然忘记府里还有个墨衍。

此番似让墨衍稍稍顿了顿，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垂眼凝着她，此刻已换作一身羽白，长身玉立于榻前，这般看来无了方才烛火暖光映照得那般温润，又透出几分凉薄与疏离。

二灵互制两方掣肘，此番他倒无碍，但陆芙鸳却似受了重伤，更有些奄奄垂绝，似命若悬丝，在弥留之际。

思起那日诡梦，他欲开口问她是否于之有半分记忆，才骤然想起她如今是这副样子，又如何回他？

从那场梦境看来，她的莲灵大致尚留在他体内，今后若是贸然炼灵，若有动作估计会于她有所伤害。

她有恩于他，如此妄自自顾大为不妥。

他微微垂眼，面色平静。

只见陆芙鸳襟前起伏微弱，便将此念想暂且抛去脑后。她呢喃间唤起白榆怀，转念思来，对于灵内他尚太浅薄，遇此情形也尚还无能为力。

他折身隐去，欲寻白榆怀。

***

灯火葳蕤，古色雅间正央摆一红木桌，旁坐三人，面色各异。

白榆怀侧目，看着垂着眼睫，与灵上有七分像的女子，有几分头疼。

她淡色罗衣，仪度娴雅，颇有林下大家之范。

只是，遇到了如意郎君，无论如何傲雅之人，此刻多少都会显几分小女儿羞色。

她时不时侧目偷瞧去，每每收一眼，唇边都多了几分笑意。

白榆怀暗自啧啧两声，再望向墨衍，见他一身羽白，此刻正盯着烛火目不斜视，浑身透出一种‘闲人勿亵’之感。

望了几个来回，白榆怀一放暖玉，干脆干咳几声，欲打破这片诡异的寂静：

“咳咳，总之呢，大概就是如此了，莫看一直是本夫拉扯你，其实都为灵上对先玉灵谷主的一片赤忱，才如此悉心与你。无秋灵主呢也不用本夫再提了，你也早知此般婚约无疑。”

他又摸摸脑袋，半晌才觉得没什么不妥。

只是方才说得太多，此番总结一下，希望墨衍能理顺。

“是以，玉灵众生已然经年无主？”

良晌才闻得墨衍之声，白榆怀侧目，回道：“近年只有灵上替谷主在位。但如今你愿接灵倒是个好端头，此番灵内已众生皆知，尽数翘首以盼，望你能早日登堂即位，重振玉灵，运筹大势。”

而墨衍此刻满心只被弑父恨仇盘踞，他虽面上一贯波澜不惊，但这些天间忽地忆起太多，接受太多，此番白榆怀再尽数道来，似将万千思绪剖挖出心，浮于眼前，将此间恩仇交织，黑白极融，父灵灰飞烟灭之景仿佛近在眼前，那声绝望地‘衍儿’更似咒钟在耳，叫人心如乱麻。

白榆怀望了望卞无秋，又有些无奈道：“无秋小姐，你怎的来了？”

闻此声，卞无秋才微微侧目，柔笑应声：“听闻，墨公子有所复忆，又遏于莲城之灵，我身为他的未婚娘子自有义来相伴，同面处理。”

她颦笑间颇为得体，叫人一看便知乃朱门之女，雅仪端庄，尽显大家风范。

只是自来此，至现时，墨衍还未瞧过她一眼，除了白榆怀言起婚约一事时，他应礼微微冲她颔首外，再无其他。卞无秋有几分失落，但尽数藏于心底，面上还是那副温斯柔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