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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殁摸着暖玉,行在一片天皎地洁,阔似仙境穹宇之中。
一片空灵,寂静无比。
他大步行了良晌,才闻得低低啜泣,纠杂着难以想象的痛楚,似诉说着万般无奈,万般苦楚,轻飘而来。
四处茫然无边,他只得继续前行。
那声紧随他耳,时悲时泣,忽言忽默,抑扬交叠,尽是悲戚。
悄然钻入他耳,自相成丝,将他的心四下大缚,猛然提起。
陆殁摸了摸胸腔,有些闷,不知是何感觉。
光阴荏苒,不知过了多少个沧海桑田,终是顿在一白裳女子旁,驻足。
她正拥着一道怨灵,紧扣镣铐的手勉力摸索,奈何却也无法触到那本是不实的魂魄,只得绕着那道怨灵的腰作了环状,循着它扑跪在地。
随着她潸然泪下,陆殁只觉心上愈发难受,莫名有一股慈爱之意纠杂在心房,带着酸涩,再带着几分似久别重逢欣喜。
她似乎看不见自己。
陆殁俯身,却是触得到她。
陆殁一指挑起陆芙鸳的下颚,却见她仿若未见般,依然对着那道怨灵泪如雨下。
这张面容玲珑清秀,眉宇间缓绽一朵粉莲,五瓣只微亮其一,此刻随她抽噎隐隐泛光,时暗时炽。
梨花带雨间,那闭月之容与他三分相似。
她是陆芙鸳。
只触目一瞬,心上重重防线顷刻间崩裂。
思绪翻涌,一浪再一浪,终竟趋于平静。
陆殁放下暖玉,俯身于她身侧蹲了下来。
一道道悲戚泣诉将他一颗心尽数束缚吊起,已然难喘息气。
少时混迹江湖邪道,四杀各方道人,他是过街老鼠,但凶恶至极,无人不怕,世人暗斥他恶煞凉薄,人似顽石。
再于莲城,拂袖落座于城主之位,从不听灵臣长老谏言规劝,随顺心意呼雨唤风,是以依然是此风评。
但今日,梦意催人,他恍然明白,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伦理纲常运道之内,天下父母皆有心。
他无声地拥住陆芙鸳,半晌,唇边喃喃而语:
“鸳儿...本城的鸳儿...”
又有何人能知世人皆评倨傲至极,睨人于眼,一身薄凉的’鬼灵将军‘,莲城城主陆殁,此刻是怎般为他经年不曾放于眼中的私女心痛。
“本城该如何助你...”
他亲手擦拭着陆芙鸳颊边的清泪,却不及一道再一道涌漫而下,终是二指于她颊边颤颤巍巍,原来,他陆殁也会有这般无助的时候。
“世道无常,唯有七情六欲依旧交染而织...害人,害人哪!”
有一看不清面容的老者一手执杖,一手捏着团滚滚的锦囊道言,陆殁看了一眼,继而无声地盯着陆芙鸳。
她此刻哭得愈加激些,对着那道垂髫怨灵声泪俱下,陆殁却只见其唇间微动,听不见她言的什么。
近在咫尺,却无法施任何一手援其。
真是可笑至极,他陆殁修灵万年,竟头有此事叫他束手无策?
他深深凝了陆芙鸳一眼,直起身来,俯视那无面无容的老者,道:
“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