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执明顺着地下室的走廊走了五分钟走到了位于211的大门对面的那栋老楼地下，然后按下门口的密码锁。刚刚一进门，就看十几个大小伙子都盯着他，待他关上了门之后，他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玄执明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狂吼，斜睨着一一扫过这些孩子，少年们的脸上挂着崇拜的兴奋，玄执明再一次想起他这些年忍气吞声的原因——就是希望这些孩子能够恣意地大笑、不用谨小慎微地生活，能活出少年应有的意气。

“昨天晚上都好好休息了没有？”

“兴奋的睡不着，小石头救出来了吗？”万英眼底一片乌青，精神却很亢奋。

“都没睡？”看他们一个个都点着头说不困，玄执明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叹了口气，抬手就给了万英一掌。“都去睡觉去，立刻。”

“啊？还等着哥你回来给我们讲讲呢，干嘛睡觉啊，都不困。”

“还要我说第二遍啊！”

“都散了散了，大哥也累了，明天再说不迟。”锋刃上前把围作一团的少年们都驱散，挨个轰回各自的房间，押着满心不愿意的万英送回房间，然后回头道：“大哥你也休息休息。”

玄执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这一觉睡得格外不踏实，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步步蹚水向着光明走去却举步维艰，身边总有许多人盯着他，他看过去就看到那些死去的机构人员用惊恐不已的眼睛盯着他向他伸出手。玄执明加快了步速向前跑去，那些骇人的手也拼命地抓着他不让他逃走。他被抓住了，脚下原本坚实的大地变成了一潭水，玄执明不住地挣扎却越陷越深，直到被湮没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在水里呼吸。水中隐约有人影漂浮，他游过去，看到一张张年轻而熟悉的面孔，苍白的血迹斑斑地合着眼。然后玄执明惊醒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还躺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了这帮时刻在眼前闹腾的小伙子，偌大的客厅显得无比空荡，走路都能听到些许的回声。玄执明仰倒在沙发上，想起海伦之前对他说的话。虽然不服，但海伦确实说的很对，他们确实太没有计划和预见性了。他以前只是想过如果要和人类世界开战，那就打，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怎么打，从哪里着手，他从没想过；甚至还狂妄不已地连后路都没想过要留一条，现在想来也他真是太过愚妄了。他的确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能力者少年，并用机构培养他们的课程教出了身边这些个个身手不凡的少年，但他的初衷是让他们有能力傍身，万一遇到乱世也有办法自保。让他们成为“超级战士”，在自己执意挑起的这场战争中成为一颗颗无足轻重的卒子牺牲自己这事，他从没想过。海伦说得对，他们本可以救走小石头就收手，然后列出种种机构迫害能力者的证据，将机构泼到他们身上的污水洗净。但他被眼下看来完全无谓的仇恨和正义感上脑，蒙蔽了理智。嘴上说着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实际上做的事是却南辕北辙。

玄执明顺着地下的通道回到221，看着吴若坐在吧台前看电视里的实时新闻，新闻里暂时没有再提机构园区和经济场外火圈的新闻。玄执明在他身边坐下。“周隐来了么？”

“嗯，睡去了。”

“哦。”

吴若看玄执明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抬手搭在他肩上道：“执明哥，别想那么多。反正我们肯定也要去救小石头的，只要小石头离开了机构，他们就不会放过我们。机构的事，不过是早晚和我们主动还是被动罢了。”

“她说的那些，我完全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办。”玄执明给自己倒了杯水像喝酒一样一仰而尽，好像水的清凉感能压下他心中的不安一样。

“白哥懂就行了。你们两个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么？”

“你呢？”

“我就在后方支持你们，顺便救人就好了，就像一开始一样。”十年前他们刚刚离开机构时，他们对机构以外的世界分毫不了解，而外面的能力者对他们也是抱有敌意的，唯有陨集一派相对中立给了他们一个落脚地。他们曾经以为能力者之间会相互接纳，却发现他们也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和派系，融入外面的能力者世界，同时发展自己的势力花费了他们很多精力。那时候机构的能力者以白少商和玄执明两人为首，开头那一年他们时常遇到巷战和械斗，虽然白少商和玄执明带领的能力者多半都能获胜，但他们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免不了受皮外伤。吴若一面继续自学医一面跟在他们身后打下手，他们受伤了就给他们治疗，所以要说学了医学全科的吴若自己觉得自己哪方面最厉害，他一定会说是包扎和正骨以及缝针。

“说句心里话，你觉得这姑娘可靠么？”如果以后的重大抉择都要参考她的意见，玄执明一定要在一开始就确认她是否可信，否则他宁可一错到底也不愿意听信谗言。

“就我知道的来看，她可能不够狠心，做不到杀伐决断；不过她和周隐有牵扯，加上她自己的经历，应该不会也没必要帮着机构。”

“这不足够啊。”

“执明哥，人是会变的。比如，如果昨天在竞技场时就知道小石头不能预测未来，你还会选择去救他出来吗？或者说，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一败涂地，人类提出用小石头换我们的生路，你会把他交出去吗？如果时空门也只是一个空想，不可能真的穿越时空改变过去的话，他一个人值得我们所有人陪葬吗？”吴若看玄执明对他的话产生了犹豫又开口道：“他是我们这些机构出身的人当中最后一个被困在那里的人了，想救他是当然。但如果救他只会毁掉你这十年忍气吞声低声下气给机构做走狗为能力者争取到的一切，换作是我的话可能就会为了多数人的未来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