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奴躬身上前,看着这位老爹的拜把子兄弟,脸上不悲不喜。
“世侄,回京都这么久怎么不来看看伯父,十年未见,想是把伯父忘却了吧。”
“伯父怪罪的是,倒不是小侄不来拜见伯父,只因身体有恙,怕见了伯父失了体面。”
“欧?世侄身体有恙,怎么不见你父亲提起,宫中名医甚多,伯父当派去根治。”
“谢伯父关心。世侄拜谢。”
一旁的右相公王之涣得到宇文泰的眼神示意,当即躬身道:“圣上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不知招臣等前来何事?”
宇文泰收起笑脸,推了推面前小山一样的状纸文书,威严道:“三公可知,为何一夜之间,满朝官宦上书于孤,让孤严惩唐世侄啊。唐世侄镇守边关十年,与帝国有功,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妄言是非。”
唐念奴心中轻笑,宇文泰的帝王心术玩得有模有样,先给糖吃,一会儿就该打下大棒了。
右相公心中叫苦,让自己来点火,夹在中间不当人。“回圣上,昨夜世子殿下带兵马踏皇城,留下百张亡命通告,更是把人头码在太子寝宫门前,是故招致如此多状纸文书。”
“真有此事?唐世侄,你来说说到低怎么回事,只管道来,如有冤屈,伯父定会为你做主,若是枉杀无辜,伯父就要替你父亲好生管教一下了,国之法度岂能儿戏。”
“伯父,侄儿为国镇守边关十年,没有功劳尚有苦劳,而今刚回家中就招致数次刺杀,乱臣贼子杀之何错,负责调度帝都的太子一脉官宦能脱得了干系,我只是想让皇兄弟好好看看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事。”
“房相公有何看法?”宇文泰把锅扔给大相房冬龄。
“臣以为,事不在杀人对错,在乎王侯手中是否该有兵权,若是所有王侯子弟都可以自有调度兵甲,稍有异心,帝国大祸必至,臣请圣上收回各王侯手中的兵权。”
宇文泰面色阴暗,显然大相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想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而已,他却直言背后之事,让他难以下台。他知道今日大相公的话传出去,必将引起所有王侯的反弹,稍有差池,广厦将倾。他知道,有多人都在等着自己给他们反叛的机会,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的帝位是怎么得来的他清楚。
唐念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才想着收兵权,十年前干什么去了。
就在君臣相顾无言之时,传来嚣张的吼叫。
“陛下,听说唐家那个小贱种服罪来了,陛下快下旨杀了他,为皇儿出气啊。”
满堂皆惊,堂堂一国之母,言语粗鄙,宛如泼妇骂街,岂不知她的小心思只会给做皇帝的带来难堪。
吴皇后见宇文泰不言不语,上前叫骂:“唐家的小杂种,你还有胆子回皇城,你娘是写反诗的前朝亡女,你也是一个头生反骨的贼子,陛下,快下旨杀了他啊,杀他啊。”
三公皆掩面闭眼,为何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变成骂街泼妇。
宇文泰拍案而起,“住口,退回去,寡人可当你没有来过。”
吴皇后显然失了智,大吼大叫。“陛下不动手,我就自己动手,这反骨仔绝不能留。”
吴皇后上前撕扯,抓破唐念奴身上的白袍,唐念奴冷眼的看着张牙舞爪的疯皇后,没有人能如此侮辱娘亲,哪怕她是一国之母。一丝冷寂的杀气浮在眉间,拇指已近推开剑阁,唐念奴心中杀意凛然。
就在他拔剑将出之时,赵相公轻轻拍了拍唐念奴的肩膀,一道微弱的气息抚平唐念奴心头的杀念,眼角有意提醒唐念奴。
唐念奴松开抓剑的手,头脑清晰了,自己差点落入宇文泰的圈套,当着三公和皇帝的面,杀一国之母是什么罪过,他明白。唐家就是有再高的功劳怕也是满门抄斩。后知后觉,唐念奴后背湿透,他没有去看宇文泰的眼神,想必很失望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念奴儿报仇不等三日。
唐念奴运气震开身上的十几道刀口,鲜血流出,打湿衣衫,一身白袍从里往外渐渐变红。唐念奴大叫一声:“你要杀我。啊!”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住吴皇后的手,借着袖袍遮掩,把袖中的匕首塞进吴皇后的手中,然后仰头晕过去。
鲜血一点点打湿白袍,染红地面,吴皇后手拿着匕首呆滞的站在一旁,三公震惊,宇文泰恍然,自己只是让皇后上殿激起唐念奴的杀意,她竟然真的下手。
吴皇后惶恐的解释:“陛下,奴婢没有要杀他,是他自己倒地,这匕首是他塞入我手里的,我没有杀他。”
宇文泰闭上眼睛,心里愤然,当着三公面前,这些解释不过都是借口,现在人满身鲜血躺在地上,又是皇后先上前撕打,就算匕首是那念奴儿的,谁能解释的清。
宇文泰苦笑,唐兄,你真的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现在的事实是,先有大相公进言收诸王兵权,再是皇后当着三公和皇帝的面捅杀唐王世子。这是把自己挖的坑还给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