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要动真格的了,一大家子这才停歇下来。
“你们说吧,银票还是银两。”壮汉淡淡地说道。
老爷子表情凝滞,两撇八字胡微微颤抖。
“你说三叔他们欠你钱,你可有凭据?”凌安福忽然说道,这可把一旁的张氏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他嘴巴。
小屁孩儿还管我要凭据?
壮汉儿觉得十分好笑,这一家子都不大像正常人,他戏谑地说道:“哈哈,你这小毛孩儿,毛都没长齐呢,也知道管我要凭据?你认得字吗?”
“对,你说侄儿他们欠你钱,那你可有凭据?这凡事总得有个规矩,不能你说欠就欠吧。”叔公也上前说道,毕竟是生意人,有些见识。
壮汉儿见又有一老头问自己要,冷笑一声:“他们自己都说欠我钱了,这还有假?”
“哼,谁知道是不是被你们逼迫的。就算是真的欠了债,上了县衙青天大老爷也得问你们要个凭据啊,不然你凭什么说欠你钱。”吴老太太说道。
壮汉见这帮人咬着要自己掏什么凭据,思考片刻从腰间掏出一张泛黄的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要的凭据。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
壮汉双手拿着那张纸,依次在几个大人眼前晃悠。
凌安福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确实是一张借条,上面有三叔四叔的名字。
借条内容大概是:借款人凌继载今借到城东黄俊飞白银六十两言明月息八分六月为期由大明万历十七年十一月二日起至十八年五月二日满期本利八十八两八钱如数清还不得延误倘至期不付应即由负责担保人如数清偿空口无凭立此借券负责担保人凌继道大明万历十七年十一月二日立券人黄俊飞李四娃。
六十两……月息八分。
不对呀,上面不是说连本带利才八十八两吗?怎么三叔他们说是一百三十两?
凌安福扣着脑袋算了半天后才发现这东西不多劲儿,太不对劲儿了,一个八十八,一个一百三,差得远呢。
当然,他可不敢说自己看出什么了,不然如何解释自己怎么认得字。这一大家子除了大伯外目不识丁,不过凌安福相信大伯也看出来了。
只是这高利贷利息让人咋舌。
在这个年底代,高利贷这一问题十分尖锐。放贷者利用地方上的光棍儿青皮大量放款给自耕农,利率极高,被迫借贷者大多无力偿还。一旦到期而又无力偿还,其抵押的土地房屋等即为放款者所占有。
高利贷显著扩大了社会贫富差距,长此下去,最终将损害整个帝国赖以生存的根基。
所以,朝廷试图对民间自发的放贷行为予以限制,规定民间借贷利率不得超过三分,而且不论借款时间长短,利息不得逾本金一半。
然而,高利贷的涉及面是如此之广,以至于官方的规定几成一纸具文,从来未能得到认真的贯彻执行。如果说早期的高利贷者主要集中于豪绅富户及其代理人青皮光棍,那么随着借款需求的日益不能满足,稍有积蓄的自耕农因为有利可图也就会设法把积蓄贷之于亲戚邻舍以取得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