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知道自己又少了几分胜算,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且慢,小的还有一事相求!本县那赖五本是我钮祜禄氏的家仆,只因信任他而让他打理咱家那十五亩官封地,却不料他监守自盗,将这几年的田赋全部收入自己囊中,还请大人明鉴!
李县令微微点头,他对着堂下的和珅说道:这件事我知道!昨天夜里赖五就来找过本县令了,他跟我说,有几个钮祜禄氏的宵小偷了他主子家的地契来勒索他,还希望我发现那几个宵小之后,将他绳之以法!而且我已经将赖五请到了公堂,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与他当面对质!
什么!和珅跟和琳瞪大了眼珠子,心中怒火中烧,这明摆着是在瞎说,而这个县令居然相信了!谁家的地契会随随便便让人偷出来,更何况还是朝廷的官封地!随着李县令的传召,赖五慌慌忙忙走了进来,他来到公堂以后,只是对着县令一拱手,笑道:小民赖五,拜见大人!
李县令打了一个哈欠,对赖五笑道:赖五,你看看这是不是勒索你的宵小,要是他们的话,我这就派人把他们抓进牢里了!
赖五看到怒发冲冠的和珅,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转身对李县令说道:大人,没错!就是这些人在昨天贸然闯入我的府邸,还拿着我主子的地契威胁我,跟我索要五千两白银!大人可得为我做主啊!五千两白银就是把那些地卖了都不够,而且我年年如实上供,根本没有这些人那晚所说的贪污田赋!还请大人严惩他们!
那李县令听着赖五的话,不时地点点头,最后还不忘说道:赖五,保定的人都说你博施济众、温柔敦厚,本官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倒是你!那个县令指着和珅,问道:你说赖五是你的奴才,你有什么证据吗?还有你怎么证明赖五拖欠了钮祜禄氏的财物?你有地契吗?
和珅将怀里的地契掏出来,示之公堂,说道:我没办法证明太多东西!但是地契就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有地契,我就有权收回赖五的土地!如果你们要耍赖的话,那我奉陪到底,昨夜我并未勒索赖五,刚才那些话都是他凭空捏造的,而且我现在要求立刻收回我的土地!如果你们要查明我的身份,大可以前往京师寻找我的家人,还有咸安宫的教习!
和琳在一旁大喊道:对!只要地契在我们手上,我们就能收回我们的土地!如果你们觉得这地契是我们偷来的,那你们可以去京师查验我们的身份!但如果真相大白,那我们就要反告赖五污蔑我们!
李县令和赖五看到和珅手里的地契,忍不住背脊一阵发凉,只要地契在和珅的手里,他就立于不败之地!赖五暗中给了李县令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想办法,要是他被和珅给扳倒了,那他们可就麻烦大了!李县令急得满头大汗,突然,他捂着脑袋说道:本官有些疲乏头晕,暂时休庭!
慢着!和珅深怕夜长梦多,于是捏着那份地契说道:这件事必须说明白!要是大人身体不舒服,那大人坐在堂上休息半个时辰,我们都能在这等!还有,收回土地之事,我要求今日必须执行!
赖五也急了,他可没地契,要是和珅真要跟他鱼死网破,那他绝对是输得最惨的那个!李县令看到赖五急得不行,心里也跟着焦灼,昨夜赖五可是给他送来了一千两白银,他要是把事情办砸了,赖五肯定怨他,说不定还会把这事捅到上面去!他可听说赖五在上面还有不少关系!
李县令咳嗽了一声,看着赖五说道:本官最近身体不适,郎中给我开了几服药,一日三服,不得漏饮,本官先去后堂吃药!
大人!心领神会的赖五突然大喊一声,说道:小民突然觉得肚子疼痛,一定是把肚子吃坏了!还请大人准许小人如厕!
那李县令让人陪着赖五离开了公堂,自己也跑得没影了!和珅虽然担心赖五跟那县令耍手段,但他又没有证据能够阻拦赖五暂时离开,于是只能强忍着愤怒任他如厕!同时,他把地契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这才是他在公堂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
在衙门的后堂,李县令正大口喝着茶水解渴,刚才和珅那一番话可是把他吓坏了!而赖五在几个差役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自顾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对着李县令说道:大人,那张契约必须让那小子交出来啊!而且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得让他心甘情愿把土地转给我!
李县令喝得急了,把茶水从嘴角流下来,滴在胸襟上,他放下茶碗,对赖五说道:好啊!用酷刑还是派人抢来,你说哪种方法好呢?
赖五当然知道不能这么做,否则和珅再往上面告状,就是李县令也兜不住这件事了!而且和珅又是钮祜禄常保的儿子,难保自己的主子在外面没有生死之交,万一和珅遇到了贵人,跟那些大人说起这件事,这李县令跟自己可就算到头了!赖五越想越急,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说道:李大人,要不我花钱把那十五顷地买下来吧!
李县令眼睛一亮,心道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李县令想到钮祜禄氏的那些地产,不由得有些头痛!他对赖五说道:那些地产可不一般!不说那几亩肥田,就是街边的酒楼酒肆就价值好几万两,就算把你这些年的积蓄都赔进去也不够买的!
赖五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就算他想买,现在他跟和珅闹僵了,和珅也未必愿意卖啊!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刚才被李县令派出去的捕快回来了,他一进后堂就在地上留下一串泥印子,而且裤腿上满是泥点,整个人狼狈不堪!而且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就知道刚刚没少折腾!
那个捕快进来以后,看到坐一旁的赖五,于是想在李县令的耳边小声报告,但李县令毫不避嫌,一把把那个捕快推到面前,说道:这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吧!
那个捕快喘了一口气,说道:那些人从河南而来,共有八人,十二匹马,说是来卖马的!但我看他们腰间都带着佩刀,就让他们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看看是不是白莲教逆贼,结果这些人一听就拿出佩刀要跑,但都被我抓住了,只是其中一人身手了得,愣是踏着几个兄弟的肩膀跳了出去,一路逃进树林没了踪影!我觉得那人一定是练家子!
李县令一拍椅子,冷哼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些白莲教异徒竟然敢来河北!这事要是被圣上知道这件事,那咱们就别想过好日子了!你赶紧去把这些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这件事我得赶紧写一份御状送到上头去,让他们赶紧派人来处理!
那个捕快听到李县令的话后,却根本没挪动步子,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河北本就紧挨着京师,要让朝里的人知道他们竟然把白莲教的人放入河北,那他们这些小官都等着被罢黜吧!而且被抓的白莲教逆贼在刚才可说了不少好话,这个捕快觉得有必要替他们求情一下!于是他上前抓住了李县令的手,说道:李大人,依小人所见,这件事还是不要往上通报比较好,首先这名声就不好,要让别人知道白莲教的人出现在河北,那别人还得怎么想我们这些河北的官员!其次这些人并不打算长居河北,而是要前往京师,只要不在这里闹事,我们又何必为难他们!最后,他们愿意出两千两白银孝敬大人!
李县令听到贼子愿意拿出两千两白银,他顿时眼冒精光,而赖五脑筋一转,突然大喊道:放!必须得放!我们要是不放了那帮人,怎么弄得死和珅?只要李县令判这些人是无罪的,那和珅就是诬告了,那咱就能把他关进大牢了!只要他们进了大牢,那是非黑白不就是我们说了算吗?
李县令听到赖五的话,可谓是欣喜若狂,他对那个捕快问道:你抓来的贼子在哪儿?
那个捕快眼睛眯起,其实他已经收了五百两的贿赂,一旦事成,他还能拿到一千两白银!他就怕大人胆小,不敢放掉这些白莲教贼子,于是说道:就在衙门的公堂上,为了掩人耳目,小的特地让他们把衣服盖严实了,还让他们把帽子戴好!
李县令朗声大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甩袖子,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公堂之上!和珅看到李县令,立刻低下头一拱手,而赖五也春风得意地回到了公堂,只是他看见和珅以后,不屑的冷哼一声,眼中尽是轻蔑!此刻,公堂上熙熙攘攘,连破庙里的那些人都被推了上来,李县令一拍醒木,喝道:肃静!
那些贼子看到刚才抓捕他们的捕快站在公堂之上,而且满脸笑意,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于是有恃无恐地四处张望!李县令一拍醒木,对那些白莲教的人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来河北干什么?
那个胸口有两瓣莲花的老头子往前一步,说道:回禀大人,我们都是河南人!只因家里养了几匹好马,就想着能到京师卖个好价钱!我听说京师到处是酷爱骏马的高官富贾,我们脑子一热就牵着马出来了!
李县令看着那个老头子,笑道:原来如此!那你们可知道白莲教吗?刚才可有人诬告你们是白莲教逆贼!
那个老头子还有后面一帮人立刻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哭喊道:大人明鉴!实属冤枉!冤枉啊!咱们就是些吃不起饭的穷人,想去京师把马卖了!哪知道什么白莲教!更不是什么逆贼!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还请青天为我们做主啊!
李县令奸笑了一声,他拿起醒木用力一拍,说道:本官自会明断!我看过你们的马了,确实是上等好马,我想你们要是白莲教逆贼的话,是绝不会骑这等好马的!和珅,说!你为什么要诬陷这些穷人,还要跑到赖五家里勒索银两!你简直是衣冠禽兽,猪狗不如!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扔进大牢!
和珅的脑海里响起一声惊雷,这案子断得也未免太草率了吧!而且这狗屁县令根本没把事情查清楚就要把自己关进大牢,这不是乱来吗?和珅抓着地契就要逃,但一帮官兵围上来就把他压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这时候,和珅看到了,看到赖五跟那狗官正在放肆大笑呢!他们狼狈为奸!他们为了自己甚至不惜放过这些白莲教逆贼!
在和珅绝望的时候,和琳被套上了枷锁,他破口大骂:狗官!混蛋!你不得好死!
李县令优哉游哉地坐在公堂之上,笑道:公堂辱骂朝廷官员,罪加一等!赶紧带下去!带下去!我这还忙得很呢!
和珅等人被拖进了大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牢里正好有一间闲置的牢房,和珅三人正好被关到了一处!到了大牢,和珅气得双目通红,他感到的不仅是委屈,更是奇耻大辱!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如此目无王法,甚至放走朝廷钦拿的逆贼,而且与乡绅狼狈为奸,那李县令简直是世上最无耻的贪官!
那赖五也不是好东西!钮祜禄氏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奴才!他爹当年是怎么看中赖五这个奴才的!混账!实在是太混账了!他和珅千里迢迢赶到河北,没想到债务没讨到,还被关进了大牢!真是可笑!真是可恨!在和珅气得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刘全坐在稻草堆上说道:大少爷,气也没用!还是坐下来好好想怎么出去吧!
和琳在一旁说道:哥哥,现在不急也没办法了!要是让那些白莲教的逆贼去了京师,冯小姐可就麻烦了!这想不到这个县令这么狗,居然连逆贼都敢放!等我们出去找到了证据,我非得去告他!
和珅想到白莲教那帮人,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现在身在囫囵,他又怎能想到办法出去?就在和珅等人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地牢的门打开了,还没见谁过来,门后面就传来了一阵笑声,那是赖五的声音!和珅冲到监牢边上,死死地抓着木门,看着地牢门口!
赖五一手拿着烟杆,一手拿着鞭子,慢慢走到和珅的面前,笑道:大少爷,你被关进了大牢以后,赖五可是寝食难安啊!想想老爷生前待我不薄,怎料他的儿子竟然诬告别人是白莲教逆贼,真是可笑啊!
和珅气得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背后肯定有赖五捣鬼!赖五吸了一口烟,把烟气吐在和珅脸上,说道:想出来吗?想出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和琳在后面拉了拉和珅的袖子,和珅心中一凛,他看着赖五,说道:罢了!我不告你就是你了!你赶紧让那狗官过来开门,我这就收拾东西回京师!
赖五朗声大笑,等他笑够了,他低着头看着和珅,说道:我的大少爷呦!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要是把你放走了,你去京师告我们怎么办?你想走,也可以,照我说的做!
和珅咬紧牙,他已经彻底知道了赖五的心思,心中不禁懊恼万分,他们此次来保定,可能钱没捞到,还得把自己赔进去!果不其然,赖五抽着烟说道:你要走,得把地契留下!不过我也不亏待你,一百五十两银子!一顷地十两银子!
滚!你给我滚!你这畜生!你这被挖心的畜牲!滚!给我滚出这里!和珅呀眦欲裂,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赖五的话,他还是气疯了!和珅抓着牢笼,鬓角哏哏作响,要不是牢笼隔着,他早就扑上去撕咬赖五了!
赖五被吓了一大跳,他连忙后退两步,指着像疯狗一样的和珅,却说不出话来,但等到赖五醒悟以后,他脸上的惊恐慢慢消散,转而得意大笑,说道:大少爷若是喜欢牢狱之灾,大可尽情享受,老奴也不拦着!等到明日早晨,老奴再来看望您们!大少爷,好自为之!
赖五转过身,猛地抽了一口烟,神清气爽,随后大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