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租房杀人案（下）

“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了苏七。陆天凯若有所思，王队眉头大皱，奇道：“你有什么证据？这里一没有打斗的痕迹，二没有血迹，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还有，死了的话，尸体去哪里了？”

“不管他是否自愿，一个身高一米八，两百多斤的人，在唯一出口被监控了的情况下，是怎么消失的？”

王队点头道：“确实很奇怪，但不能排除他跳到另外一栋楼的屋顶的情况。尽管另外一栋楼的监控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但他可能用了其它方式，比如顺着排水管或者窗户，冷气机的排气扇往下爬等等。你要知道，他现在被人追杀，如果他被仇人发现了行踪，不按正常路线逃亡是很正常的。”

苏七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你看看这个屋子，你看到了什么？”

王队愣了愣，环视四周道：“唔，就是个邋遢的家伙……”

“是的，一个邋遢的家伙。可为什么他的灶台擦得那么干净？还有，你们看过洗手间了吧？洗手间可是干净得很，除了挂在墙壁上的那个镜子外。这说明了什么？”

陆天凯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专门收拾了灶台和洗手间？”

苏七点头道：“是的。那么，为什么要专门收拾灶台和洗手间？”

“分尸？”

陆晓琪惊呼出声。陆天凯皱着眉头道：“但这也很奇怪。如果真的是凶杀案，那么除非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否则不应该没有任何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毕竟地上散乱的这些垃圾和桌椅的摆放并不像事后安排的。如果不是第一现场的话，分尸现场却又选择在死者的屋子里，未免有点多此一举了。在没有找到尸体，或者说尸块前，贸然断定是凶杀案恐怕对破案不利。”

苏七道：“如果他是上个月二十号回来的那天就遇害的话，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如此长的时间，足够凶手处理好一切了。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个凶手十分的冷静，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也不待他们提问，苏七指了指洗手间：“虽然洗手间的坐便器和地板都清洗得很干净，但是凶手还是没有完全清除掉证据。你们沿着马桶内圈看一看，那上面有少许呈现喷射状态的血迹。我想，凶手应该是在死者无法反抗，比如说昏迷的情况下，将他的头按在马桶内，割掉他的颈动脉进行放血。如此也可以解释房间内没有发现血迹的原因。”

王队铜铃般的双目精芒一闪，回过头去对着一个正在进行指纹采集的女警道：“小陈，你去洗手间看看，如果有血迹的话就采集下来化验。”

陆天凯赞赏地看着一脸沉思的苏七，思索了一番，开口道：“苏七，如果要断定这是凶杀案的话，光是找到血迹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尸体。如你所说，凶手很可能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但凶手再怎么处理，我想尸体都很难凭空消失，只要留下哪怕一点的线索或者证据，都将成为破案的关键。我看你还没进楼就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特别是门口的垃圾箱，对于寻找尸体的线索，你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苏七回过神来，看着陆天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王队等人面面相觑，陆天凯皱着眉头道：“整个屋子都是一股酸臭味。楼下的垃圾桶也是，味道很大，整个楼都隐隐有垃圾的臭味。”

王队也点头道：“这屋子的味道比外面臭多了，不过关上门倒也不容易散出去。倒是外头垃圾桶确实……按道理不应该，市里早就有规定，居民区的垃圾必须每天清理，特殊情况可能还要一日多清，不应该一直这样飘散臭味的。”

“有规定每天都要清理垃圾？”

苏七神情有些诧异，陆天凯问道：“你是怀疑凶手将死者分尸后，通过倒垃圾的方式将尸块运出去？”

“不是。”苏七摇了摇头道：“你们觉得垃圾箱的臭味有没有什么问题？”

臭味能有什么问题？

看着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表情，苏七道：“除了酸臭以外，垃圾箱还有垃圾焚烧过的味道。如果每天都有人清理，按道理不应该会有垃圾焚烧的味道……唔……这家伙，真的很细心……不过越是这样，范围反而越是能够缩小……”

看着自言自语的苏七，陆天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经验在这个少年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薄弱。他轻咳一声，尴尬道：“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苏七沉默着，看向了陆天凯道：“我有个猜测，但目前还没有证据。我需要你们除了检测马桶内圈的血迹以外，还需要抽取下水道里边的物质上来检测，采样越多越好，应该会有所发现。另外，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希望你们对这整栋楼的人员都进行走访，不管他看上去多么不显眼，和这个死者之间关系有多疏远，一定要巨细无靡地询问，重点询问他们的背景，最好能询问到他们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工作。还有就是，二十号以后他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不是警察，这方面的工作我不好参与。也就这样吧，我要先走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凶杀案？还有，你这样就要走了？

王队憋在心里的话刚想说出来，陆天凯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去哪里？我请你晚饭，然后再送你过去。不要拒绝，列车那个案子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说完，他扭头对着王队使了个眼色。王队苦笑一声，点头道：“那你们先去吧。我反正命苦，我就留下来陪同志们加班了。”

···

···

弯腰从封锁线底下钻出来，小吴迎上来道：“陆教导，去哪里？”

“刚才停车的马路边上有家餐厅，我看着不错，去那边吃饭吧。我得好好谢谢苏七。”

“得咧。”

四人朝楼梯走去，刚走不到两步，迎面从楼梯上来了两个人。

头一个人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沾满了油漆的工装，身上汗味、油漆味都很浓，看来是个做室内装修的。他手上提着两个白色塑料袋。眼尖的陆天凯看到，其中一个袋子里面有七八瓶二两装的红星二锅头，六十四度，市面上卖四到五块钱的那种。另外一个袋子里有一包炒制的花生米，花生米底下压着一小袋类似凉菜一样的食物。

那个中年人眼神躲闪，显得畏畏缩缩的。看到陆天凯等人的时候，他明显错愕了一下，而后低垂着头，绕过几人朝最里面行去。

苏七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陆天凯等人自然也停下了脚步。那人匆匆错过309室，看也没有朝里面看一眼，站在了310室的门口，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很快把门关上了，反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第二个人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人。他的身材高大，背着一个书包，左手提着一个公文袋，右手提着一份外卖，身上穿着一身看着虽然有些廉价，但是十分得体的西装。他跟之前的中年男子几乎是前后脚上的楼梯，但他上了楼梯以后就站住了，直到陆天凯等人的视线从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移过来后，他才微笑道：“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哦，他就住在303，也就是楼梯上来正对着的这一户。苏七等人正好挡在了他家门口。

“不好意思。”

陆天凯歉然道，领着几人后退了一步。

青年人的神色有些疲惫，却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他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将公文袋夹在腋下，然后掏出钥匙开了门。开门后，他好奇地朝309室张望了一眼，问道：“那是封锁线吧？你们是警察吗？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有人报案说那户人家失踪很久了，我们过来查查看。哦，对了，待会我的同事可能会上门走访，会对您提一些问题，希望您配合。这只是例行询问，给您造成什么不方便的话请见谅。”

陆天凯礼貌道。青年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应该的，警民合作嘛！不过我刚搬来没多久，那户人家我好像没见过，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说完，他再次对着众人微笑点头致意，进了屋关上了门。

陆天凯和站在楼梯口值守的警官打了个招呼，走下了楼去，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却见苏七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

陆晓琪出声询问，苏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对了，吃饭前，我们先去见见那个老叶。我有点事问他。”

刚才你不是说你不是警察，走访的事情你不方便插手吗？

陆晓琪偏着脑袋看他，陆天凯却没有在意，点头道：“没问题，走吧。他应该在他屋子里。我正好也有些事问他。”

四人下到一楼，敲响了那油腻腻的房门。

房门打开，一个七十来岁，秃了顶的老头子打开了房门。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洗得泛黄的白色背心，黑色的宽松短裤，踩着拖鞋，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味。

他的双眼迷茫，眼袋浮肿得像鱼泡。屋子里凌乱不堪，烟雾腾腾，桌上满是空的白酒瓶和烟蒂。一个老旧的电视画面一闪一闪的，正在播放着足球比赛，但电视声道似乎坏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开口，浓重的烟油味和酒味就扑鼻而来：“哦，吴……吴警官吧？这几位是？”

陆晓琪和小吴捂着口鼻，皱着眉头。陆天凯眉头也是下意识一皱，却很快恢复了过来。

看他这醉醺醺的样子，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教导员，我叫陆天凯。这几位是……”

“我是来租房子的。”

苏七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陆天凯的话。陆天凯诧异回过头来，搞不懂苏七是什么意思。

“租房子？我们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恐怕很快就有一间要空出来了。309那个人死了。”

小吴吃了一惊，正要说话，陆天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在案件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贸然将案件的猜测情况或者进度传出去是不被允许的，但苏七并不是警察，他不受这些规范。而且，他相信苏七肯定是有所目的的，只要对案情有帮助，他不介意自己有可能背处分。

“死了？”

老叶愣了一愣，黯淡无神的双眼看了看一旁的小吴：“那，吴警官，我那个房间是不是可以收拾一下租出去？”

小吴看了看陆天凯，犹豫了一下道：“暂时还不行，我们还没抓到凶手，现场还不能被破坏。”

老叶回过头看着苏七道：“你也听到了。我看他们破案还要好一阵子，你能等吗？”

苏七点头道：“可以等，不过那屋子死过人，我要你便宜点租给我。”

老叶唔了一声，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道：“通常我们都是租的1200，你要的话，不然1……900租给你。”

“900？你还不如去抢呢！你那屋子死过人，传出去谁还敢租哦？200，包水电，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