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竹林,便是望不到边的重重山林。两人加紧赶路,片刻没有耽搁。
半路闻到了腐臭味,绩吾隐隐约约看到前面山坡下躺了一个人。走近了些,那味道更甚,便看清那是个死人,且死了不少时候了。
萏河走过来,取下腰间的鱼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那尸体戴了顶粽叶编的斗笠,盖住了大半张脸,身上是黑色的裹尸布,露在外面的手都已开始溃烂。
“这是被赶的尸体。”
“那怎么会扔在这里?”绩吾用脚尖将斗笠相上推了推,便看到了尸体的脸。奇怪的是,这脸没有丝毫腐烂,圆睁着眼,保留着死亡那一刻的狰狞。
萏河眼睛一闪,手伸到他嘴巴前一抓,便见那死尸张开嘴,吐出来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黄色纸角。刚要展开那纸,它便开始烧起来,眨眼就化成了灰烬。而死尸的脸也一瞬间瘪了下去,腐烂开来。
绩吾拉着萏河走开些,又察觉自己离她太近,呼吸都似拂动她的发丝。他刚向一旁移了移,余光就看到灯光下无声的出现一双脚。
那脚穿着兽皮做的靴子,半虚半实地踩在地上。
他顺着那脚望上去,便看到一人悲悲戚戚地站在那里,眼睛望着脚下的腐尸似要哭出来。
绩吾下意识去摸背后的刀,却发现这个诡异出现的人影有些面熟。
“鱼灯是引魂灯,这是尸体的魂找来了。”萏河对绩吾解释了下,就问对面的魂,“你千里迢迢跟到这边来,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那魂一听就飘着近了两步,“魂引大人,俗话说落叶归根,曝尸这等荒野,我如何安心走啊。”
“你打哪来?又是为何被赶到这里?”
“我家在归来南边的猛溪,半月前在山里打猎不慎从高处跌落,被树枝插破了肚子。”魂说着就要擦眼泪,“可怜我家中上有年迈父母,下有总角骨肉,入土后还被扒出来赶到这地方来。”
他哭泣一番,抬眼见萏河凉凉地看着他,魂影抖了抖,接着道,“我正等着头七回家再看上一眼,谁知半夜就来了两个老司,将我挖出来,又往我口里塞了东西。然后我就看到自己身体‘嗖’地一下弹了起来,跟着他们就是一路跳。”
“他们往你口里塞的东西,你可有看清?”萏河接着问。
那魂想了想,“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纸角。”
萏河听此面色一下凝重起来,顿了片刻,“你这尸体是回不去了,我渡你到附近的魂窟,往生去吧。”
那魂一下激动起来,面上也露出狰狞之色,“不,尸体不回,我便不入轮回!”
萏河忽然一笑,“不入轮回?我可以帮你啊,魂飞烟灭岂不干干净净?”
那魂立时便被骇住了,哭喊着扑跪在地。
萏河将其收在开魂铃中,绩吾则引了火将那尸体焚掉。
天色将亮时,他们到了一处小庙前,那庙很是破旧,房檐上的瓦片都掉的差不多了。
绩吾进里面看了下,发现庙里供的是位长相极美的女子,美目半瞌,嘴角含笑,极是慈悲。垂在膝上的手中握着一铃铛,脚边还有盏灯笼。
一侧地上堆着高高的灰烬,凌乱的木柴随处丢着,满是腐朽的气息。
萏河也进了庙,她看了眼供像,徒然变色,随后慢慢地笑起来,“是不是觉得很讽刺,竟然会有人供奉魂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