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瞒似是被锐器扎了下，回过神，“你、你还活着？”

“是啊。”她抬了抬下巴，将汹涌而来的泪意压了下去。

当时皇城起了叛军，人心惶惶，花瞒似是有任务在身，匆忙将她安置在郊外一座小楼里，骑马扬鞭很快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窗前看着，心一点点变成死灰。从始至终，她没有从花瞒眼里看到半分喜悦，只有挣扎和忧愁。

似是天意作弄，和她一起留下来的竟是三年前看守她的女道。

她以前就隐约知道，这女道和花瞒的师父一直有些瓜葛。此时女道斜着眼睛看她，言语如旧地阴阳怪气，“没想到你命真大，瞭望崖都摔不死你。可你也不懂事，明明知道自己的命格，偏要苟且偷生。现在可好了，你把先皇的儿子带进了城，如今叔侄两个抢江山。”

想了好一会，她才明白，那个所谓她带来的人应该是那个恩客。

她突然笑了。

她隐忍不堪的三年，终究逃脱不了给她定下的命运，而命运中的“斩龙”二字，也终究将她推上另一条死路。

她静静地躺在榻上，感受着越来越近的火势。当终于听到窗外有马蹄声时，她才挣扎着起身，踩过榻前女道横着的尸首，她踉跄地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骑马张望的人，她笑，“哥哥，你是来娶我的吗？”

浓烟让她看不清马上人的神情，她掏出怀里带血的簪子，“哥哥，你们说‘斩龙’不能死于利器，不然会留下怨果，对不对？”

“潺潺！”那人终于开口喊道。

急了吗？

她放肆地笑起来，笑的眼泪直流，在那人踏空而来时将簪子狠狠地扎进了胸口。

她倒在地上，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花瞒惊慌大骇的脸。

再次醒来时，她就成了魂引，甚至是玉龙杖的执掌者。而所在的地方也离皇城甚远，她想她再也不会见到花瞒了。

到第五十个年头时，她想花瞒应该已经死了。可谁知当她还剩最后几十年时，她竟然遇到了转世的花瞒。

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有六七岁，跟着人群一路逃荒，瘦的皮包骨头，到最后只能靠半走半爬。

她就跟在他不远处，也完全不顾那些难民对自己的辱骂，她有一瞬间想一脚踩在那小小人的后背上，就那么将他踩死。

可她终究没有下去手，她想到了自己幼时也曾这样在死人堆里乱爬，满心惶恐又无能为力，是他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几百年来最美好的几年。

难民终于将他遗弃，她看着他衣衫褴褛趴在冰凉的地上，微微侧着脸，艰难地喘息。她终是没能忍住最后剩余的一点恻隐之心，将他救起，并送到惜坞岭山脚下，后来被看门的道人收养，最后被灭喜看中。

记得他刚醒来时，形容虽憔悴，目光却极是清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姐姐。”

那一瞬间她觉得有些讽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垂了眼睛，“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喊我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