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扭头就能望见窗外,街道上乌泱泱的全是人群,仔细看,人群骇然是移动的。从讴歌酒楼望下去,街上人群已然是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哪来如此人流?叫叫嚷嚷,好似在喊些口号。
移动的人群涌过楼下,街道两旁不时还有些居民,摘了笼袖,脱了围裙,放下裤脚,追赶人众,加入其中,振臂呐喊。
楚箫扭回头:“楼下民众,嘴里喊些什么言语,听不清楚,好像是喊些口号”,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汪拱干脸上。
汪拱干有些神情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知府喻均,看喻均脸上表情没有反应,开口言道:“街上民众,呼喊的口号是,葛贤~葛贤,城隍庙神~城皇庙神。”
楚箫一脸迷茫,没听懂。
汪拱干又言道:“葛贤说的是葛成,人们尊称他为打抱不平的~城隍庙神。”
哦,这样,
一个爱打抱不平的圣贤,
一个被称为城隍庙神的葛成。
楚箫追问:“谁是葛成?”
汪拱干好似情绪激动,提高了些嗓音:“太监孙隆,受派到松江征税,利用劣绅黄建节,强行设卡收税,十月十九日,黄建节踞守东门,税一卖瓜者,该人入城时已税数瓜,出城时易米四升,又被税其一升,为此卖瓜者哭泣,则反被打。葛成看到此般情形一声呼喊,路边的群众一拥而上,结果黄建节被打得丧了性命。太监孙隆下令捉拿参与闹事之人。葛成挺身投案自首”。汪拱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绪仍难平复,端起桌上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水。
收税是知府衙门的事情啊,打死了人,也归知府衙门管啊,为何汪拱干情绪如此激动,旁边一旁端坐的知府喻均,脸上静如死水,看不出任何变化啊,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楚箫看看汪拱干,又看看喻均,他在等喻均的说辞,毕竟,喻均才是松江“最高发言人”。
知府喻均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葛成一事,发生于本府辖内,本府多有不情之由。孙隆孙公公,隶属京城,为皇宫司礼监所属,孙公公开堂牢狱,过省收税,皆自成体系,旁人无从干涉。此次人命之案,民愤极大,这民愤,怕是会害了葛成。”
听明白了,皇宫里的太监孙隆,出了京城,来松江收税,乱收税,惹出事端,出了人命。
万历皇帝是不是穷疯了啊?派个太监出宫收税,一个瓜农能够收得来几个铜板的税?如此横征暴敛,自然激起民愤。
喻均的话语颇多无奈,且是发自肺腑,现在,葛成打死人,如果有人私下斡旋,赞其打抱不平之公义,或许还能救其一命。
可现在“千人奋挺出,万人夹道狂”,民愤激昂。看似热闹的情形,若被朝廷“追究说法”,反而可能害了葛成。喻钧的老谋深算,不无道理,也是其良心所在。
毕竟“葛成命小,朝廷税大”。
只是收税也不是这么个收法。
楚箫记住了打抱不平的葛成。
三个人又喝了喝茶,闲聊了一阵,知府喻均,首先起身告辞,汪拱干拉着楚箫又聊了一会儿,非要在郡主府前新建的临街铺面,增设他的泰丰银铺分号,说可以奉上丰厚的租金,楚箫满口答应增设分号,至于租金数额,再行商议,两人揖礼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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