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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另一边。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缩在货架角落的陈闲披头散发,碎成布条的短袖缝隙中,隐隐能看到已经结出血痂的各种抓痕。
下午五点半,往常这个时候,隔壁宾馆、对面奶茶店、斜对面花店,这几户人家的小孩都已经聚到他的店里了,守着每天准时放映动画片的小电视,等着贪睡老板醒来后给他们零食吃。
可今天没有,因为陈闲在地上瘫坐了一整天,没有拉开昨晚被宛童拉下的卷闸门。
被货架挡住的窗户间隙偷偷溜进了几缕阳光,正好照在陈闲满是胡茬的下巴上。
只见他嘴唇干裂,眼白被血丝充满,呆滞无神的目光紧盯着他前方地上的某一块棕色瓷砖,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胸膛微微起伏的弧度。
如果现在有人打开小卖部的门,看到缩在角落的陈闲,肯定会第一时间报警说,这里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
当墙上圆形钟表的时针指向六的时候,生物钟极其准时的陈闲动了动手指。
随后就见他像是灵魂回体一般,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卷闸门被拉开的“哗哗”响动引来了路人好奇的目光,等看到的一身脏乱、狼狈不堪的长发男人后,有人目露鄙夷,觉得这人好生邋遢。
有人捂着嘴和身旁的同学好友低声猜测,怀疑这家小卖部昨晚被人打劫了,可怜的年轻小老板还被人揍了一顿。
有人只是随意看了两眼,就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陈闲却管不了这么多,被傍晚阳光喷了满脸的他深深吸了一口余热未消的空气。
“我居然还活着?”
这是陈闲现在唯一的想法,他的人生很长,但在昨晚那段漫长而痛苦的时间里,他前前后后就怀疑了不下五十次的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等等等等……
被疼到自残,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陈闲无法形容,他也无法给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描述。
只是十点一到、他瘫在地上大口呼吸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外出拉生意了,这样的加时头痛,一次就好。
以后就安安心心待在小卖部里等人上门,且服务态度一定要好,把宛童对他这个老员工的特殊关爱全部接收,争取做到一个不漏。
转过身来,看着被他弄得一片狼藉、却又让现在心有余悸的他感到一阵心安亲切的小卖部,陈闲慢慢扯出一抹笑容。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或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开怀?不小心瞄到他笑的路人无从得知,只觉得这老板神经病,以后还是去街头的正规超市买东西吧。
陈闲看不到路人嫌弃的目光,但想来即便看到了,以他一贯的尿性,想来也只是露出一排还带着血丝的牙齿朝那人笑笑。
至于是不是有人为他负重前行,他根本不会去想,因为在他看来,五个时辰的“头疼”惩罚,真的已经很重了。
地上散落着各种物品,但现在蹲在隔间门口、拿粉色塑料盆在墙角接着自来水的陈闲并没有心情去收拾它们。
墙上钟表的时间是六点过八分,他再不弄快点,就看不到那个让他能安心做生意的人了。
搬小凳坐门口的这件事,什么也不能阻止他。
冬寒夏热,刮风下雨,日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