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帝都京洛城,景和街尽头无释狱。
无释狱在外看是座低低矮矮的牢房,因为真正的无释狱是修建在地底的,历经十年的建设,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无释狱越向下去,越是阴森恐怖,凉凉寒气直逼肺腑,刺得人身如刀割。
在这南明朝廷,进了无释狱的大牢,就等于是被判了死刑。
谢白昭靠着狱中的墙壁,落魄的坐在一堆干草上。以玉冠束的头发此时杂乱披散,翡翠玉簪也不知掉落何处,他身上的红色锦衣仍是鲜丽,但却已是皱皱巴巴的,还有些破损。
他的神情颓丧至极,眼神黯然无光,脸上还有些血口与灰渍,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采?
是了,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前日重阳佳节,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齐聚九如殿,由太后主持,谢天地神灵,感先祖恩德,庆四海繁荣。随后,殿中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宴会已过半,一位位宫女手捧桂花糕,为来参加庆典的在场之人奉上。
桂花糕中有毒,也无毒。
手握皇城禁军的谢白昭与来京洛参加重阳庆典的端阳王,准备趁庆典之际,里应外合,一击而胜。控皇城,挟百官,杀太后,宣遗诏,立新皇,挟天子以令诸侯。
然司空尧本未遇难,传来的信息本就是假,桂花糕的毒,也是自食其果。那些个皇城禁军,不过是该换了而已。
忽然,有狱卒领着一人走了过来。
那人华冠锦服,腰佩宝剑,相貌俊朗,气宇轩昂。
大理寺卿何百川。
狱卒开了重重铁锁,将谢白昭牢房的门推开后,便退到后面。
何百川从身旁侍卫手中接过一沓奏折,奏折上朱红一片,在狱中微弱烛火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谢大人,这是皇上特意八百里加急送回的奏折,本来是要一本一本交还的,可如今就剩谢大人您一人,太傅说了,只好请谢大人您全部收下。另外,告诉谢大人一声,圣上龙体安康,一切无恙。”说罢,便将手中奏折一抛,冷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狱卒又将牢门重重锁上,厚重的石门又一次被关起,关决了一切生机。
谢白昭看着那散落在地的奏折,一片暗红朱砂。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些人已经老了,刚好该换了。”寒西凉的声音仿若魔咒一般,不断回响在谢白昭的脑海里。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九如殿内,十四个人的生命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端阳王的鲜血更是喷了自己一脸,那时血腥味四溢,令人作呕。
谢白昭突然神情痛苦地蹲下身去,不断擦拭自己的脸,他的脸被擦得红肿不堪,但他仿佛没有了痛觉一般。
突然有血迹流到了谢白昭的手上,看到血迹的瞬间,谢白昭猛然跌坐在地上。
谢白昭的神情变得麻木无比,他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已是万念俱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真是个笑话。
谢白昭自嘲地冷笑两声,目光移向奏折中间的一个小纸包。他走过去将纸包捡了起来,里面只有一颗糖。
幽深阴寒的牢房,唯烛火照亮一方,谢白昭看着手中的糖,想起这个样子的糖,自己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