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高亢、嘹亮、呜呜咽咽欢快唢呐声，鼓荡着谢尘的耳膜。月光下的街道一片死寂，轿夫的红衣、大红轿子，染上银白色月辉，把红衣染得生冷，看不出丝毫热情与喜庆，像是在上演一场静默的哑剧。

谢尘全身僵硬，高亢的唢呐声里夹杂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大红盖头下面是一张精巧白皙的尖下巴，猩红的唇在黑暗的衬托下如此夺目，夺目到谢尘能看清双唇的纹理。像是刚吃过死孩子，润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不，滴出血来。

就在谢尘精神全部被猩红嘴唇吸引住的时候，女人嘴角突然微微一扬，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尘登时呼吸一窒，头皮发麻，汗毛直竖，一股凉意顺着脊背往上冲。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喜轿没有停留，顺着街道缓缓隐入黑暗中。谢尘单手扶门，大口喘着粗气，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忽然一张温热的大手拍在谢尘肩膀，谢尘猛一回头，却是吊儿郎当，叼着根烟的老板，谢尘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是你啊老板。”

周易发现谢尘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挂着未干的汗，“关个门这么久，这是怎么了？”

谢尘吃力地挪了挪发麻的大腿，“老板你刚才听到唢呐、鞭炮声没？”

周易毕竟见过的市面够广，听谢尘一说再结合他这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你遇到什么了，说说看。”

“刚才遇到一送亲队，又是鞭炮唢呐又是敲锣打鼓，还有一架八抬大轿的喜轿。但好像就我一个人看到听到了，而且那些吹唢呐、抬轿子的，抬轿子的……”谢尘一下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周易冷不丁接了一句：“像纸人？”

周易这么一提，谢尘忽然想起，那些个轿夫的脸色的确很像白纸，脸颊上那一坨纯粹就是胭脂盖上去的，难怪笑得那么诡异。“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不过喜轿里那个女人的半张脸就生动多了，殷红的唇瓣和弯起的嘴角一直飘在谢尘脑子里，挥之不去。“喜轿里还有一新娘，我没看到脸。”

周易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脸色很难看：“完了，那是万年鬼王娶亲。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能看到送亲队伍，是因为那鬼新娘在向你求救，你小子惹上弥天大祸了！”说完周易挠着头皮，语速焦急：“完了、完了，那万年鬼王连冥府阴帅都不敢惹，怎么办、怎么办。”

谢尘一看连周易都慌了，有种天上掉鸟屎砸在自己脸上的感觉，纯粹就是无妄之灾。谢尘又无奈又无语：“不是，我什么都没干啊，凭什么我就惹上什么鬼新娘了我？这不莫名其妙吗？”

“那鬼王法力高强，不可力敌。我看来你跟那鬼新娘很有缘。要不然你去跟万年鬼王负荆请罪，就说你跟鬼新娘早就互相倾慕，鬼王还是很讲道理的。”

谢尘的嘴角在扯动：“然后他就会放过我，然后我跟那鬼新娘双宿双飞？”

周易摇摇头：“不，然后你就可以死得很有尊严，单挑鬼王的英勇事迹传遍江湖，成为都市月报的头条。”

谢尘：“……”

“老板你该不会在逗我吧。”

“没错，我就是在逗你。人生大起大落是不是很惊喜，很刺激？”

谢尘：“……”

“是很惊喜，惊喜到我现在想一把掐死你！”

周易双手交叉挡在身前：“你不知道你刚才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有多难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好像是这样，老板这么一闹，好像是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老板，我到底遇到什么情况了，怪邪门儿的，瘆的慌。”

“具体我也不清楚。刚才你提到婚嫁场面，纸人向来是很好用的施术媒介：茅山五鬼术，撒豆成兵，驱尸咒都可以用到，逼真程度视施术者水平高低而定，精通此道的高手甚至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与真人无二。”

谢尘心中一紧，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想那些会不会都是鬼。如果不是老板点出来，自己应该不会把那些轿夫往纸人身上联想。

“刚才那队伍就是路过，应该跟我搭不上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