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大战后,玉皇宫可谓一片狼藉,虽说其内恢弘建筑不受影响,但泰山脚下御道自始,一路直上,尸体随处可见,一些残缺断臂零七八碎散落在道路两旁。
猩红血迹滴落在地时仿佛化作了一朵朵似火怒放的梅花,隐约中仍还弥漫着浓郁味道,直令人作呕。血色梅花驻足在地时,本是温暖的,可现在却变成了冷如冰雕般的凄凉物甚,于黑夜中,更显得格外妖娆绝望。
或许他们在厮杀中,透露出的情怀便是如此。
尸体伴随血液交织,惨淡中收场,黑暗中淋漓酣畅,也正应了昔年古立阳死时说的一句话‘男人嘛,生的淡然,死的洒脱,方为归宿。’
玉皇宫子弟连夜收拾这狼藉场景,内心里并非波澜不惊,更多的还是他们寄予的崇高厚望,但愿以后,世间不会有如此惨景。
躺下的人,灵魂在嘶哑哭喊,站立着的人,却听不到了。生于乱世,死于无名,何其悲也,愿往生,无有兵戈。
清晨,紫辉破晓,黎明始分,万物中仍显凋零,泰山上起了大雾,朦朦胧胧罩入四野,如是天上云端倾泻而下,会就一副人间仙境。
“铛~”
“铛……”
一阵阵悠远绵长的钟声传来,玉皇宫子弟在泰山峰顶办起了沉重法事,以此来祭奠昨夜死去的生灵,不分敌我皆入此‘十方超度’。
一缕缕火苗在山巅正中冉冉升起,这火苗转瞬化成了熊熊烈火,将那些有名、无名尸身一起焚烧,全真道士衣冠整齐,围坐四周。
有道士敲打法器、为死去生灵路引;有道士挥舞‘引魂番’,面容悲伤严肃,其余道长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诵经超度。
道家常有超度法事一般会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太上三生解怨妙经》与《往生咒》,今日略有不同,不挑其一单独诵念,而是依照上述顺序,全部诵念。
所谓十方超度,不唯有火焚中人,这其中还包括着方圆百里不计其数的孤魂野鬼与已逝亡灵,此等重大超度事宜,自然要区别对待。
老仙师面容上少了些皱纹,可头发却似乎变得花白了起来,他看似年轻不少,实则隐有外强中干之意,仿佛少了些精气神,眼神忧郁站在远处注视着超度法会。
身旁老叫花子与他并排而立,双手负于身后,道:“昨夜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可察觉的人却是不少。”
老仙师叹道:“唉,他不如你多矣。”
老叫花子还是习惯性的摸了一把腰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几日下来都未习惯,摇头道:“说什么如不如,各人追求不同。天下武者何其之多,早晚会后浪激进,将前浪拍在沙滩上。”
老仙师道:“如今江湖,你看好那些后浪?”
老乞丐扶须轻笑,扭头看向一边,那里是张灵均常与杨自在看日出的地方。
老仙师会意点头,笑道:“呵呵,这莫非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老乞丐神情在此时依旧如常,眼眸朝向看日出的二人身上望去,最终目光凝视在了杨自在身上,颇有意味道:“杨匹夫下的一步好棋。”
老仙师背负双手,边走向超度法会,边道:“今后这江湖,也到了该热闹的时候了。”
老叫花子跟着仙师步伐缓缓前行,观望着散发出炙热温度的火焰,呢喃道:“我路过地狱的第十七层,看到过千万的恶魔。终于来到了第十八层的大门,踌躇之时,我听到了恶魔的声音…他们说,欢迎来到人间……”
老仙师闻言一怔,驻足脚步停留不前,皱眉惊讶道:“何出此言?”
老叫花子道:“生死如朝夕,明暗伴相随。谁言青山无松柏,大地下,处处尽白骨。”
老仙师笑道:“所以我说,他不如你,是实话。”
老叫花子笑而不语,任何事情达到他老人家这种境界,都已经变得云淡风轻了,无所重亦无所需。
张灵均和杨自在皆是拖着一副有些昏昏欲睡的身躯平摊在巨石上,感受着冬日阳光的照拂。
杨自在双手搁在脑后,不复昨夜具有‘统领千军万马’,危难之际敢抗大旗的英雄气概,俨然恢复成了往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这才是他愿意乐得自在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本来面貌。
他此时较为惆怅,闭眼慵懒道:“唉,过几日就要离开生活十几年的玉皇宫了,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张灵均躺在一旁来了精神,诧异道:“离开?为何要离开?”
杨自在轻叹一声,从胸膛宽松道袍内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张灵均。
他犹豫再三,还是接了书信,小心翼翼打开信后,仔细看了看信上内容,却是发现书信上只有极为简短的一句话:
“北方事变,建功立业,只待今朝。”
“这是?”张灵均将信封重新包好,又递给了杨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