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璧何等细心,自然没放过这一点小细节,警惕性的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往石音方向看过去。
石音自然是一头雾水,脸上写满了什么也不知道。
“实不相瞒,”方知姌抿了口茶水,指尖缓慢的沿着杯壁摩擦,“十方坞在三年前折损太多,且……家父仍有心愿未了,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能找回旧日的家人。”
十方坞空落落的,从前她父母尚在的时候何其热闹,现在不过人去楼空,徒留满园景观无人观赏,可悲可怜。
“时间不早了,盟主也累了,我先带各位少侠去休息,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再详谈要事,何如?”说话的是方知姌的贴身侍女,名叫绮芳的,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方知姌格外信任。
方知姌点点头,众人见下了逐客令也不便多留,三三两两退出了正殿,石音尚未来得及跟云楚璧打招呼,就被萧淮初大力拽走了,他潦草冲着夏侯凝和云楚璧点了下头,步履飞快。
夏侯凝挪了几步,轻声道,“石音记忆被封印住,怕是萧淮初真的知道些什么,我觉得,如果石音能够想起原来的那些事情,说不准会有方姑娘的下落。”
云楚璧点点头,“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偏偏扯进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孤煞之命、蛊毒、灭门,石音甫一苏醒就没有消停过,萧淮初拽的她胳膊都发疼,跟着一个小侍女走到他们的住宿之处才慢慢松开手,石音刚想揉一揉,又被萧淮初捏住。
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袖子往上挽一挽都能看到清晰无比的几个指印,像是被掐过一样,萧淮初垂眸看着她的胳膊,良久,两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到底还是萧淮初先败下阵来,“抱歉……”
石音大梦初醒似的,甩甩手把包裹往肩上一背,平静道,“师兄,不只是夏侯姑娘,我也觉得你有些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萧淮初攥了攥拳,声音里面化不开的疲惫,“阿音,答应我,你不要见云楚璧了,他那人心思叵测,你再继续和他待下去没有好结果的。”
更何况连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你看他的目光已经悄悄变了,变得和你死之前的那一场人生里……一模一样。
我让你活过来,千辛万苦活过来,就是不想让你再去和云楚璧、孤煞之命、方氏十方坞有任何瓜葛,不过想给你一个安安稳稳的全新人生,和过去彻底告别,真的就那么难么?
石音抠住门缝,“师兄,你讲实话,是不是在那段被消除的记忆里,我真的有一段对于云楚璧而言,特别紧要的回忆?”
何止是一段……萧淮初没说话,只是淡淡回复,“阿音,你要相信有因有果,云楚璧若是真的需要你一段曾经记忆,那也只能说明是他自己有问题,才没能把过去的事情处理干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云楚璧耽于过去,自始至终流连不前,他只会害了你,害你也回到曾经的漩涡,不可自拔也不能自拔。
这些话萧淮初说不出口,三年前的石音和云楚璧毫无瓜葛,她一查便知,这一番说辞明显漏洞百出,她只消再想一想,萧淮初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对这场刚刚开始的人生产生怀疑。
石音咬唇不语,萧淮初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颇重也颇低沉,“阿音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平阅派欠剑栖山庄多少,不管我和云楚璧之间有什么瓜葛,都轮不到你来承担。”
“你只需要安安稳稳过好你的生活便是,不可以去用自己帮师门抵债。不要觉得你是我和书漠救回来的所以你的什么都是平阅派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到了万不得已,甚至是你自己出去过活,只要你活着,阿音,只要你活着。”
“你体内凌华扇和往岁镯灵力交织,你别想动它们,要不然你才是真的对不起平阅派,对不起我们。”
萧淮初撤了手,长长呼出一口气,“早些歇着,我走了。”
一番话信息量有点大,石音没想到萧淮初会给她交代这些,迷迷糊糊关门进屋收拾了一下,连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萧淮初亦是如此,端着平阅派掌门的架子,说话笑容都跟画在脸上似的。
这样折腾的结果就是,石音饿得睡不着,大半夜实在在榻上躺不住了,披衣起来打算随意走走。
正好时过半月,玉盘高悬,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整个十方坞都安安静静的,时不时有一些小厮婢女换班,石音不敢惊扰他们,摸着十方坞的内墙慢慢走,像是能捕捉到外面清冽的晚风。
不知走了多久,石音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楼阁之中蓦然出现一点点亮光,是从一个只有一层的小房间里传出来的,且窗户朝北开,在这黑夜中若不是专门刻意寻来很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