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山路之远。

刚动身时，远远就见那座山，看起来也不大，只一个小山头；也不远，估摸着半里路的行程。真爬起来，才知人眼的拙劣。

人在五劳峰下，仰头望上去，峰顶正指着太阳，高不可攀。

出去数十步，有一处石坑，四周杂草灌木，都已被拔除，正中覆上新土，边上又是一堆纸灰。

果不出我所料。

急急再向前去，绕过五劳峰后，便是百丈悬崖，一个孤影，着一身白衣，伫立在那里。

我喊了一声，红姑！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泪流如注。

原来那晚红姑回到家中，拿了极阴气，正要救那鬼儿。鬼儿尸身却早坏死，那魂魄也已飞散殆尽。纵使采来极阴之气，仍旧回天乏术。

这绝望的母亲，连夜将鬼儿背上后山，在男人坟前哭了一夜。又将鬼儿背来这里，在石坑里埋下。埋好鬼儿，又把泪水哭干，她才下山。

走到男人坟边，红姑烧了香烛纸钱，向自己男人交待过。再站起身时，已觉了无牵挂，万念俱灰。便又回到鬼儿那里，决意一死了之，常伴其左右。

我说了一句，红姑莫傻！就找了块石头，扶她坐下。

两人默默坐在山上，听风从东来，又向西而去，抚弄无数叶片，悲凉万里河山。心头不禁感念世事无常，慨叹造化弄人。一时间思绪万千，又实在无从说起。

坐定良久，我才说，缘分一早尽了，无谓再多强求。天命如此，也不失是个了断，就放他去吧。

才讲完，红姑又一口气堵在胸口，昏倒在我肩头。

再过半晌，她才又睁开眼睛，舒了一口长气。

——放他去吧。

丧子之痛，其实红姑早就经历，经这一次，总算可以释怀。

见她如此状况，我虽为石头心急，却也不忍开口。

将红姑护送到家时，天已向晚。我将她安顿妥当，转身出到门口，听到她在身后说道：

九金，我知你是好人。放心回去吧，明天是好日子，我去起坛。

回到细妹家里，细妹问起去了这许久，莫不是生出什么变故？我不便多说，只说已拜会过红姑，她早选好起坛的日子，就在明天。

众人听了，都如释重负，心情舒畅许多。

既是要请盘王，黑爹就不敢怠慢。

吃罢夜饭，他留我们在家照看石头，自己挂上柴刀，背起背篓，叫了几个族里的弟兄，烧起几支松明就出门去。

虽说就要起坛请盘王，但如红姑所说，石头的性命只有三天，明天便是那最后一天。故而我心中十分明白，石头其实仍是命悬一线。如若明天有个什么闪失，石头一样在劫难逃。

濒死之人，尤其自知濒死之人，往往一副惨象，或悲天悯人，或牵肠挂肚，或贪生恋世，或哀哀欲绝、愁肠百结。

而石头那小子，似乎全然顾不上这些，眼下只顾盘腿坐在竹床之上，捧一个烤红薯埋头啃食。

石头，不是才吃过夜饭吗？还吃得下？我已忍不住想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