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山面色一冷,说道:“把他押回去。”众人齐声说“是”,将施怀盛押到岸上。
有人奉承道:“郑大哥破了命案,大功一件,少不得要升官了。”其余人纷纷附和。郑三山摆摆手,笑道:“别老惦记些有的没的,老子当个小小捕头就知足了。”几十人有说有笑,转眼就消失在雨中,隐约能听见施怀盛的喊叫声。
祖小余爬到岸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喃喃道:“我这借刀杀人的计谋,明明使得十分巧妙,成功把那点苍派的小白脸送进了大牢,但老子却开心不起来,却是怎么回事?”他虽然行事市侩,口无遮拦,但其实心眼不坏,做这等借刀杀人的事情,委实难以心安理得。
一个响雷骤然响起,震得祖小余打了个激灵。他吐了口痰,道:“他奶奶的,点苍派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我太白楼二十几条人命,我杀他们两百次都不足以泄恨,干嘛要觉得过意不去。那鲁智深和武松,不也动不动就杀个把人么?”他心里这么开导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回了太白楼。
大雨已将大火浇灭,四处冒着黑烟。祖小余想起聂聪托付自己的坛子,急忙向茅房跑去。茅房建在太白楼的院子里,与其它建筑均无粘连,是以大火未曾波及至此。祖小余冲进茅房,被恶臭呛得喉咙一阵恶心,只好捏着鼻子,屏住呼吸。
外面的大雨下得暗无天日,茅房内伸手不见五指。祖小余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火折子,幸好未曾被水浸湿,点着之后,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只见茅房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茅坑,朝洞里望去,也只有堆积如山的污秽物。祖小余琢磨着,这地方污秽不堪,别人想偷东西也不会寻到茅坑里来,把坛子埋在这里最是安全,不禁佩服聂聪心细如发,不愧为自己的师父。
祖小余到院子里寻了一支三尺来长的木棍,伸入茅坑中,四处搅和,嘴里念叨着:“老子今天又是挖坟又是掏粪的,真是倒了大霉了,回头得泡在西湖里洗个三天三夜。”
不一会儿,木棍触到了一处硬物。“有了!”祖小余大喜,连忙将那硬物四周的污秽物都拨弄开,定晴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坛子。他把木棍扔到一边,整个人贴在地上,伸手去够,几乎将整个肩膀都塞进了洞里,仍是够不到坛子。
“哼,非要逼老子用点绝活。”祖小余又寻了根木棍。然后跑去拔了几根芦苇杆,搓成一条绳子。绳子的两端分别系在两根木棍上,中间留了个略大于坛子口的绳结。
他将火折子咬在嘴里,手持两根木棍伸入洞里,瞅准了坛子的方位,用绳子中间的绳结套住了它,双手往外一使劲,绳结往里收,结结实实套牢了坛子。祖小余将木棍往上提,如钓鱼一般把坛子钓了上来。
这坛子与平常装半斤酒的坛子差不多,一只手掌就足以握住。祖小余拿着坛子,到西湖边洗去污秽物,摘了树叶当抹布,将表面擦拭干净,放在火折子下仔细端详。只觉坛子的质地做工均与寻常酒坛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坛底刻着“圣水”两个字。
“圣水?难不成喝了能长生不老?”祖小余拿着坛子摇了摇,听不到水声,喃喃道:“这里面装的也不是水啊,不知是什么东西。”
祖小余对这坛子十分好奇,却不敢轻易打开。“大师傅藏得这么隐秘,临终前又特意嘱托,一定是什么重要的玩意儿,我可别轻易打开,坏了他的大事。”他将坛子小心翼翼收入怀中,贴身保管。
“大师傅要我将这‘圣水’坛子送到风波里,却不知风波里在哪个鬼地方?”祖小余喃喃说着,突然想起茶馆里说书的杨老头,他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便往茶馆走去。
等走到茶馆,见门窗紧闭,哪有人影。祖小余一拍脑门,叫道:“老子忙糊涂了,这会儿是后半夜,茶馆早就关门了。”祖小余寻了个能避雨的屋檐,准备坐等茶馆开门。屁股刚坐下,睡意便汹涌袭来,他双眼一合,沉沉睡去。
过了数个时辰,祖小余醒转过来,一睁开眼,就见到了杨老头。杨老头扮着个鬼脸,笑道:“小余,被我抓到了吧!”
祖小余揉揉眼,叫道:“杨老头,你吓唬老子!”
杨老头的脸色忽然由晴转阴,沉重地道:“太白楼的事,我都听说了。唉,二十几条人命呐!”
祖小余道:“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为这事而来。”
杨老头哦了一声,环顾四周,见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道:“怎么着?”
祖小余道:“我大师傅临终前托我送一件事物到风波里,你知不知道风波里在哪儿?”
杨老头闻言不悦,板着脸道:“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风波里在哪?笑话!”
祖小余道:“知道就快说,耍哪门子威风。”
杨老头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杭州城往北三百里,苏州城外的一个小镇子就是。风波里有个馄饨摊,几年前我吃过,那滋味儿,到现在都忘不了。”祖小余听完,一溜烟地跑了。
“诶,你还没给钱呢!一个问题十文钱!”杨老头冲着祖小余的背影高声叫道。
祖小余笑道:“咱俩可是忘年之交,谈钱伤感情。”只听杨老头不住咒骂,但祖小余已走得远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此时天已大亮,沿街的商铺均已开门营业,市集上挤满了各行各业的小贩们,卖生肉家禽的,卖蔬菜瓜果的,卖黄纸蜡烛的,卖布匹绸缎的……许多妇女起了大早,到市集买东西,生怕去得晚了,只能拣别人挑剩下的残次品。一时之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吆喝声、叫卖声、砍价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若是平时,祖小余必然要东瞧瞧西看看,什么东西都摸一摸才肯罢休的。此刻他心中有事,自然没这个闲情逸致,径直穿过市集,出了杭州城东门,幸好一路顺畅,不再有官差寻他的麻烦。
上了官道,祖小余徒步往北走,走到中午,没见到客栈,在路边买了两个烧饼随便对付了。虽说秋高气爽,适合赶路,但祖小余脚穿一双破烂的草履,走久了特别磨脚,颇为难受。幸好遇到了一个马车商队,将祖小余捎带到了南浔镇。
祖小余到南浔镇时,已接近晚饭时分。他中午没怎么吃,此刻腹中饥饿,便在镇上找了一个客栈打尖儿,点了一条糖醋鱼,一小碟豆干。不一会儿,店小二把菜端上来,祖小余拾起筷子正要夹菜,客栈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