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内院,命莲就看见了飘扬在宫室之上的火气。
炙热,熊烈,仿佛要把大地蒸干。
在场的诸多大臣和宫人灵识浅薄,无从知晓,就连阴阳寮的博士们也只是觉得隐隐有些异状,却难知何处源流。
命莲能看见,娜兹玲自然也能看见,只是沉睡三百年刚刚苏醒的她不知这是一团什么东西。
而博览群书通晓古今的命莲能认出,二十年前在应天门事件中身败名裂的大纳言伴善男,没想到如今真成了怨灵。
“如何?”年轻的内舍人藤原定方见命莲止步不前,面色凝重,忍不住出言询问。
后面一副老成持重样貌的藤原基经等人也心中打鼓,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阿弥陀佛,我知施主心中有怨,然当年事已明了,与今上无关,施主何苦为难他人?”命莲说话道。
空中火气凝聚一张巨大的人脸,怒气冲天道:“藤原基经害我全族,我岂能善罢甘休?一人生死非我愿,定叫他藤原氏万劫不复!”
众大臣见命莲与虚空对话,那漫延的火气他们看不见,冲天的怒怨也听不着,可空气中的震撼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陡然热了七分,明明是寒冬刚过的初春时节,却仿若一团大火炉在烧烤,热火灼心。
“唉,何苦呢?”命莲低声唱念佛号。
诸大臣恍若梦惊,一官员急匆匆问道:“小……大师,你已知晓圣上病由了吗?究竟是何人作祟?”
命莲看了他一眼,然后面向藤原基经,走过去垂头念道:“非是他人,正是二十年前应劫而亡的大纳言伴公善男,如今已化作怨灵,火灾与疫病之神,明害圣上,实为报复藤原公一族。”
藤原基经老脸垂拉,没有过多惊讶,似乎早有料到。
旁边的藤原高藤惊怒道:“即是如此,理应冲我藤原而来,为何要害圣上,二十年前圣上方才诞生,不过孺子……”
藤原基经止住了高藤下面的话,仰望半空,透过宫宇楼阁,仿佛要看穿碧云之下虚空幻影。
“昔日因,今日果,劫来难逃。”他幽幽话语,接着朝命莲深鞠一躬,“大师,不知有何法可解?”
“施主大礼,贫僧担不起。”命莲急忙也弯下了腰,在他面前的可是关白太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敢接他的礼。
垂思道:“以贫僧之力,虽然能暂时逼他远离宫廷,但却无法灭之,他日待贫僧走后,定会卷土重来。”
命莲说的是实话,虽然口头上要把锅甩给娜兹玲,但他清楚以娜兹玲的那点神力只怕不会是伴善男的敌手,所以他不敢把话说满,留个后路。若是娜兹玲真有底牌除掉怨灵,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行,自己只有思考赶紧跑路了。
“这样啊。”藤原基经看向内阁中痛苦呻吟的天皇,面无悲喜,漠然道,“那就有劳大师了,我当表奏大师为御室御所权僧正,永镇内廷,保朝野安康。”
藤原基经说的不过是客套话,只要暂时保住天皇性命,等过几日时平请仙人回来便可一劳永逸了,到那时找个由头把这野和尚赶走便是。
可命莲不知藤原基经的想法,生性放纵的他才不想活在京都朝廷的视野下,无比拘束。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谈,眼下还是现将怨灵赶走,不将此事处理好自己性命难保。
“多谢太政大臣盛意,贫僧自当尽力。”命莲敬施一礼,带着娜兹玲朝滚热的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