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九一两眼盯着青鸟，只见青鸟还是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的。

“还愣着干啥？做饭去，想饿死老子啊？”

青鸟这才明白吴九一站在门口的原因了，不敢再磨叽，快速地起来去做饭了。

几天之后，一个人进了吴九一的家。

“九一在家没？”

“是小王啊，九一在屋里睡觉呢。”青鸟正在院子里面洗着衣服，见小王进了院子就招呼道。

“洗衣服呢！”

“就几件衣裳，也没啥事，我温了半锅热水，就先洗了，冬天衣服干哩慢。”青鸟笑着答道，同时也跟着小王向里屋走去。

“九一”小王站在外屋的门口叫了一声，见九一没动，还以为他睡着了，就没有向里面走。“九一。”

“九一可能睡着了，有啥事要不你跟我说，等他睡醒了我再跟他说。”青鸟笑着说道。

“那啥！这个是前一段时间干活，人家给的工钱，工头让我给九一送来。”小王说着话就从兜里面拿出了钱，正要递给青鸟，青鸟见小王把钱给她，一时面带喜色，正准备伸手去接。

“呀，小王来了，我刚睡着了。”吴九一说着话就从炕上用手支撑半坐着，看了一眼小王的方向。

小王正要把钱给青鸟，见九一醒了，反而拿着钱走进了里屋。青鸟一时之间略显尴尬，刚举起的右手停在半空中。

“九一，你点点，一分没少。”小王把钱递给了吴九一，吴九一当着小王的面一张一张地点了起来。

“嗯！没少。”吴九一笑着说。

“九一，本来呢，你那天晚上把人家的碗筷打碎了一些，又折腾了半天，人家不计较，也没有让你赔钱，不然，你的工钱可要少十几块呢？”小王开玩笑在说道。

“他敢，我骂不死他！”吴九一听到小王的话，拧着脖子恶狠狠地骂道，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神也让人看着很不自在。

“九一，老刘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最近队里不忙，你先在家歇两天，如果你还有别的活就先干着。”

“歇两天，我还不想干了呢？”

吴九一的一句话，让小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随便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吴九一把手里的钱又点了一遍，然后锁在了边上的柜子里，把钥匙挂在了自己的腰上，向后一躺接着睡去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早上，青鸟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青鸟从一开始坐在饭桌上，就不时的偷瞄着吴九一，心里有话想说但又不敢说，眼看着饭快吃完了。

“九一，吃完饭你去买点肉吧，下午我去俺娘那里送节。”

“咋又送节？这一年往恁家送多些节啊？”吴九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同时两眼释放出一种令青鸟难以忍受的怒火来。即便如此，饭也是一口一口地吃着，并没有比刚才慢多少，只是咀嚼食物的力度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鼻子哼着气，一副气不顺的样子，脸也拉得老长。

青鸟听到吴九一的话，不敢说话也不敢反驳，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

“钱都挣不上花哩，谁知道你背地里给恁娘多些钱？”

“也不知道养你们干啥？就知道花钱！”

青鸟在饭桌上听吴九一一句句的骂，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看吴九一，极其小心缓慢地咀嚼着食物。

青鸟做好家务时已是十多点了，这时吴九一刚好回到家。

“肉买回来了，放哪啊？”

“先放堂屋里吧！”青鸟说着就跟着吴九一走进了客厅，青鸟看着吴九一买的肉，愣了一下。

“九一，这块肉怎么这么大？咋看也有个二十斤？”青鸟说着就拎了起来。

“哎，放下。这是给俺娘的，那个是让你送节用的。”

吴九一并没有等青鸟放下就抢了过来，然后放在了另外一张桌子上。青鸟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块肉，虽然两个袋子的大小是一样的，但是这个袋子里面装的肉却明显比刚才那个小了许多。

“九一，这块有点小了。”青鸟不敢说那块大，因为那一块是给吴奶的，所以只敢说这块小了。

“爱送不送。”吴九一冷冷地说道，然后拎着肉走了。

青鸟看着吴九一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回过头来呆呆地望着眼着的肉，这块肉看起来六斤左右的样子，跟九一拿走的那块没法比，真得要拿这块肉去送节吗？实在是觉得太小也太少了，真担心送过去会不会被娘家人笑话。

想再去买块大点的肉，摸遍了身上的兜，也不过是四块钱，在屋里的各个抽屉里翻遍了，也不过是找出来五个一毛钱的硬币。家里唯一放钱的柜子，钥匙在吴九一那，看着柜子上的锁青鸟想开却又不敢撬。

青鸟两眼盯着柜子，不知不觉地流出了泪。

吴九一出去之后直到吃午饭时也没回来，青鸟也不再等吴九一，在锅里下了碗面，娘两个吃了饭。青鸟把肉放在车篮里，后面坐着小峰，又在小超市里买了点东西，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娘家。

此时的吴九一正坐在吴奶家的小饭桌上，耷拉着头，左手还夹着一支已经抽了一半的烟。而吴奶此刻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老二。

“老二，你挣哩钱放家里要是不放心，就放娘这吧！娘给你放着。”

“娘，没事，没事啊！我都锁好了，钥匙都在我身上，我不给谁也拿不走。”吴九一仍然低着头，说完话又从嗓子眼里“嗯···”了半天。

“平时你也给青鸟点钱花，总得让她买菜做饭。”吴奶装出一副替青鸟鸣不平的样子，看向吴九一的眼神依然是冷冷的。

“娘，你不知道，那孬种，现在给她五块十块的哄不了她了。”吴九一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样子倒像是把青鸟完全当成一个外人了。

吴九一说完话又端起面前的小洒杯眯着眼喝了，然后又接着倒了一杯白酒，脚下的烟头没有二十也有十七八个了，屋内烟雾缭绕，早就呛得吴老四跑出去玩了。

“老二，你这肉买忒多，送个十斤就行了。我现在还能动哩，就不吃你哩了，以后等我老了，动不了了，再吃你哩。”吴奶很是体谅地说道。

“不差这些钱，再说了，要送两家一起送，不能光送一家吧。”吴九一说道。

“啥？这得花多些钱？”吴奶一听老二也给亲家买了肉，以为老二也给亲家买了这么多肉，心疼老二花的那些钱。

“娘，你放心，比你这边少多了。”吴九一说这话时有点得意。

吴九一本以为吴奶会夸两句，没想到现在该吴九一的亲娘心疼了。

“老二，这得花多少钱？”

“没事，有钱！”吴九一对吴奶的孝心连他自己都有些满意的不知所以了。

“这样吧，肉我切下来一半，剩下哩你再拿回去吧，反正我跟恁爹也吃不了。恁爹现在还能挣点钱，再说了，你送节的肉也不少，以后可不能送这么多肉了。”吴奶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但是人还是靠在门边上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看样子并没有要动手切的意思，只是眯着两只小眼看着正低着头还在不停喝酒的吴九一。

青鸟骑着自行车没敢从北街过，而是绕到了南街那边进的村，生怕被熟人看见，进村时连她自己都觉得回娘家跟做贼似的。要不是拿得东西少，身上一分钱没有，又何至于这样。

青鸟到了家门前，轻轻地推开大门，进得大门，刚把车停好，还没抱下峰下来，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青鸟来啦！”

青鸟一转身，就发现大哥正站在门内微笑着走到近前，抱小峰下了车。

“哥，我刚到。”

“我老远看着有个自行车骑着去了南街，怎么看怎么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咋不走北边，多近啊！”

青鸟的大哥说着话边逗着小峰玩，青鸟正不知道怎么答话。

“二妮来啦！”

青鸟闻声抬头就发现爹和娘正从堂屋门口走来。

“爹，娘，来了。”青鸟面带苦涩。

“屋里屋里，外面冷。”青鸟的父亲笑着说道，领着小峰就往屋内走去。

青鸟的大哥伸手就要接青鸟手里的东西，青鸟突然一愣，犹豫了片刻，接着就松了手。

“九一咋没一起来？”青鸟的大哥问道。

“他有事，来不了？”青鸟也不知道吴九一有啥事？反正是上午出了门就没回来过。这是这话却不敢对大哥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吴九一从吴奶家喝了一下午的酒，最后终于从吴奶家走了出来，要不是吴奶撵他走，吴九一能喝到晚上也不停。

吴九一在路上走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自家的门口，接着向南走去，然后出了村，路上的行人早已远远地躲开了。

青鸟在和母亲聊着家常，而青鸟的父亲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话。

“大年初二，让九一也来。”

青鸟不敢接父亲的这句话，不是因为别的，单是九一喝醉了没人管得了，也没人惹得了。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间也不早了。

“娘，俺得回家了，再不走天就黑啦。”